他感觉到了。</p>
道长生就在不远处。</p>
他出生的年月兵荒马乱，第戎人入境，男的无论老幼都会杀，女的当做战利品掳去。</p>
他的姐姐把他往前推，哭着喊着：“快逃！”</p>
顾红衣跌跌撞撞，跑到一位中原剑客的脚边时，摔了一跤。</p>
年幼的顾红衣嚎啕大哭，面前的男人蹲下，把他抱了起来。</p>
贪嗔痴爱恨，如何逃？</p>
顾红衣费劲心思想复活/道长生，无非是想再次站在他的面前，跟他说一声，这一次他们只当师徒，他再也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p>
他身躯干枯宛如柴，然而跑起来的瞬间，鲜红的血衣飞扬，很美。</p>
但顾红衣只跑了几步，就骤然跪倒在地上。</p>
十息已到。</p>
没人知道他最后是想奔向何方。</p>
顾红衣脸上的笑容似哭非哭，似笑非笑。</p>
三千年前的故事，最终也不过是历史里无关紧要的一角。</p>
奚越没有看顾红衣一眼，而是来到了高台之下。</p>
“你还好吗？”他问。</p>
岁时寒：“其实还好。”</p>
云生：“不太好。”</p>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p>
奚越诧异地抬头，这才发现这个位置，不管是仙王宫仙胎还是剑山剑宗，都离自己很近，几乎在一条直线上。</p>
岁时寒的唇微微抿起。</p>
老实说，他其实问的是云生。</p>
因为云生看起来真的不太好，七窍都在流血。流出来的血液先是淡金，然后转为鲜红。</p>
金色的是本源之血，红色的血就是单纯的流血，怎么止都止不住。</p>
仙人附身，可不在意容器会被撑成什么样的。</p>
三息之后是死是活，都和仙没有关系。哪怕这个容器是自己后人也一样。</p>
奚越能理解，却未免对所谓的仙人有些不满。</p>
他起身，行礼：“剑宗大人。”</p>
岁时寒微微颔首，伸出手，渡过去一缕清气。</p>
这缕气息在云生身体内游走，迅速修复着残破的身躯，勉强止住伤势。</p>
岁时寒对云生道：“你们仙王宫修九霄灵气，和其他灵气互斥，我只能暂时稳定你的伤势。此次剑山开启，魔修入侵，我剑山有失察之过。一切损失，也应由我剑山承担。”</p>
云生缓缓运转起身体内残存不多的灵气，起身回答：“剑宗大人。魔修乃我仙修共同之敌，诡计多端，防不胜防。四大仙宗弟子皆损伤惨重，并非剑山之过……而且，相较之下，幽冥血海几乎全军覆没，千年之内都难以恢复生机，倒是比得上好几次仙修北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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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血海位于宿云洲以北方向，常年冰雪覆盖，环境恶劣。</p>
两人的对话十分客气，且官方。</p>
岁时寒顿了顿：“既然如此，我先送你去其余仙王宫弟子身侧。你们真气同源，倒是可以先抑制伤势。”</p>
云生觉得，自己按理是不该拒绝的。</p>
然而他却下意识回首，看向了一边的奚越。</p>
但岁时寒并没有等他回答，一瞬后，云生的面前出现周寅等人的影子。</p>
仙王宫弟子纷纷面露喜色：“殿下，你回来了！……等等，你的伤势？！刚才远处的仙音，莫非来自殿下？！”</p>
云生茫然地望了一圈，周围哪有岁时寒的身影。</p>
他抱着琴，低喃了一句：“剑宗大人的性格，似乎比传闻中性急？”</p>
岁时寒只消失了一瞬。</p>
若非他帷帽上白色的纱巾扬起，奚越可能根本都察觉不到，这人刚刚竟然离去过。</p>
阴翳散去，幸存的仙宗弟子聚集在一起，清点伤员。</p>
不少人因为劫后余生而嚎啕大哭。</p>
奚越道：“这次多亏大人赶来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p>
“已经来迟了。”岁时寒说，片刻后，补充道，“就算没有我，仙王宫仙胎在，也不算死局。”</p>
奚越：“……嗯。”</p>
“等会我会在各峰看看是否还有魔修残留。但我眼疾，剑山内神念也有所偏差，劳烦小先生随我一起了。”岁时寒继续道。</p>
奚越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理：“的确，理应如此。”</p>
如果云生在此，大概会十分疑惑。</p>
剑宗大人来去如风，传送精准，怎么看也不像是神念有所偏差的模样。</p>
“还有一事，”岁时寒道，“我观小先生血气不稳，可是受伤？”</p>
奚越回答：“之前遇到了几个魔修，有点难对付……”</p>
正说着说着，一只手搭上了他的手腕。</p>
一道非常温暖并且纯粹的真气涌入。</p>
他不知道岁时寒修的是什么真气，然而体内的玄清真气却在瞬间变得活跃异常，和那道暖洋洋的真气融为一体，舒服的他四肢发软。</p>
那瞬间奚越的感觉有点像醉酒。</p>
幸好他意志坚定，要不然差点直接栽进岁时寒怀里，实在过于冒昧和丢人。</p>
岁时寒收回手，面不改色地平静说着：“大先生托我照顾你。魔修招数诡谲，我担心留有后招。”</p>
帷帽的幕帘遮挡了他的所有神情。</p>
正在闭关遮蔽天机的席如生突然哆嗦着醒来，然后重重地打了个喷嚏。</p>
作者有话要说： 请把心机两字打在公屏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