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校皱着眉头紧紧盯着显像井,在心里预想渗透部队可能会遇到的紧急事态。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手指不安地敲打着嘴唇。与此同时,压迫感越来越强,韦斯利克甚至能感觉得到自己脑海中仿佛嵌入了一块异物般的冰冷质感。
……凡人……
一声轻语。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炸雷般的头痛。
少校呻吟着用手紧紧压住太阳穴,仿佛手一松开,他的大脑就会把颅骨胀裂。他环视四周,狭长的舱室中灯火通明,没有一丝异样。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了那声轻语,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脑海中肯定溜进去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讯息。
当他再次看向显像井时,所有的图像都不见了,只剩一片漆黑。
“该死的,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韦斯利克恼怒地拍了拍显像井控制面板,“‘雅典娜’,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任何响应。
“‘雅典娜’!”
古希腊少女的形象并没有一如既往地出现在显像井中。
韦斯利克感到事情有点不对,虽然这还只是一种感觉。他抽出手枪,关掉保险,切换到驾驶员的私人频道,“汉斯上士,听到请回答!”
回答他的依旧只有死寂。少校手动调出战舰日志,企图在一长串记录中寻找答案:
>>>
监测到异常量子态时空扰乱;
拟人工智能系统已经离线;
警报系统已离线;
……
量子纠缠通讯系统已离线;
量子跃迁引擎已离线;
……
驾驶员无生命体征;
>>>
韦斯利克大概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不禁觉得好笑,联邦自以为是的隐秘渗透行动,却是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注视之下,反转成了一场猫捉老鼠的猎杀游戏。
究竟是什么时候他思索着。我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少校解开椅子的固定架,打开作战指挥室的防爆门,向驾驶舱慢慢飘去。一方面,愈演愈烈的偏头痛让他用不上力气,即使全宇宙都在追杀他,他也无法移动地更快;另一方面,如果对方想杀他,他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究竟是为什么,你们这些杂碎!”韦斯利克扯开嗓门喊道,声音大到震得自己一阵眩晕。他扶着舱壁休息了一会儿,强忍住呕吐的冲动,眼前物体轻微的移动也会令他头晕眼花。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少校终于积攒起足够的力量,把自己向前推去。驾驶舱的大门洞开,两个驾驶员了无生气的尸体固定在操作席上,四肢像海草一样随着空气波动漂浮不定。
战舰正在向行星降落。
“见鬼!”韦斯利克咒骂了一句。
他绝对不能坐视敌人俘虏这艘战舰,这是他作为军人最后的尊严了。他挣扎着飘向驾驶舱,任何一个与战舰数据库连接的操作面板都能让他启动战舰自毁程序,而他面前就有一个。
……可悲……
又是一声轻语,韦斯利克明明确确地感觉到了它。那条讯息无法被听闻,它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绕过感官而直达脑海,并且带着讯息发出者强烈的情感和思绪,就像突然之间和另一个灵魂产生了交叠。
那是轻蔑,是鄙夷,是高等物种面对垂死挣扎的蝼蚁的悲悯。
随之而来的是头颅中山崩般爆发的剧痛。韦斯利克彻底失去了力量,他与操作席失之交臂,而后一头撞在驾驶舱前端冰冷的舱壁上。他的余光看到一个穿着蓝色粗麻布袍的人无视重力法则迈步走来,抓着他的后颈将他死死按在那里。
“不……”韦斯利克嘴角抽蓄了一下,嘟囔出一个音节。
……你是一个有趣的突变样本,但仅此而已……
……观察时间结束了……
少校惊慌的眼瞳里,映照出一只树枝般枯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