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高跟鞋
丁一不再干体力活了。
好像应该是从蓝领变成了白领什么的。
究竟什么是白领，丁一也搞不清，应该就是穿白衬衣、坐办公室的人吧。
他的头发干净了，衣领上没有漆黑的垢了，成白领了。
他甚至于用十块钱买了一双高档皮鞋。
善妈曾经送给他一双黑皮鞋，丁一给了弟弟。
他又花两毛钱买了一盒鞋油，在大工棚里捡到了一把脱毛的鞋刷。
工人们点过辣椒蚊香的工棚那边——也就是那些夜晚表演过精彩节目的那幢楼房里，总是会朝工棚顶上丢垃圾过来。
比如破鞋子、旧衣服，甚至于上厕所后用过的纸，女人带血的卫生巾，用过的避孕套，以及剩饭、枯菜叶等等等等。
那些垃圾不间断地从那边扔过来，从工棚顶上的窟窿里掉进工棚。
工棚已经成了垃圾场。
在对面那些高贵人的眼里，丁一他们应该就是垃圾。
第一次穿皮鞋，丁一的脚很不适应，疼了好几天，脚背上打起了两个血泡。
但是他坚持穿着。
有知识的人都穿着皮鞋，有钱的人都穿着皮鞋。不啰嗦地讲，上层社会的人都穿皮鞋。
丁一必须朝上层社会迈进。
他看见伍兰穿着一双高跟鞋，那鞋跟就像筷子那样细。
他很好奇，她穿着那样细的高跟鞋怎么走路？一旦插进地上的砖缝里，能拔出来吗？
于是，丁一一看见伍兰踏着高跟鞋叮叮叮叮走来，就看着她的脚。
伍兰的脚很小。丁一想起自己的奶奶，自己的奶奶是小脚，裹脚的。丁一看见过奶奶洗脚，那双脚就像一对尖粽子。
那么？伍兰的脚也像奶奶的脚一样吗？
丁一很好奇。
伍兰的高跟鞋每次来都不一样，白色、黑色、红色、绿色、粉色……
丁一都搞不清世界上的高跟鞋到底有多少颜色。
伍兰不知道丁一在暗暗地观察她的脚、她的鞋，她穿着高跟鞋走路，走得风摆杨柳。
伍兰有一个特点，每次来到办公室，就喜欢把鞋脱下来，把脚搁在办公桌上。
这一点丁一觉得不雅，毕竟她是一个女人。
丁一在电视里看到过，很多黑社会老大坐在老板椅里都喜欢把脚搁在老板桌上。那样很酷、很不可一世。
但是，伍兰毕竟是一个女人。
伍兰将右脚搁在办公桌上高高地翘起，高跟鞋只穿进了鞋尖，脚后跟脱了出来。她很惬意地抖动着脚板，高跟鞋就那样一张一合，拍打着脚跟。
一不小心，鞋就摔到墙角了。
伍兰看了看屋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勾到那只鞋，她打算趿拉着一只鞋过去捡鞋，无奈鞋跟的确太高了一些，她试了一下，不行。
伍兰想起了丁一，喊：“丁一，过来。”
丁一正在会议室看书，听到有人喊他，走出了会议室。
谁？谁喊呢？声音很陌生。
丁一不知道是伍兰在喊他，伍兰怎么会喊他？在伍兰眼里，丁一就不配她喊。
因为丁一走到了外面，居然对她伍兰的叫喊充耳不闻，于是伍兰有些愤怒，加大了声音：“丁一，进来！”
丁一弄明白这确确实实是伍兰的声音，而且声音里带了愤怒。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没做好，惹得伍兰生气了，赶紧走进了伍兰的办公室。
丁一看见伍兰的白眼，她的脸很白，白里透红，像一个红桃子。她的眉毛很细，原来不是真眉毛，是用眉笔画上去的两条。
伍兰第一次喊丁一。
丁一第一次这样大胆地看伍兰。
伍兰看见丁一在看她，更加生气，好像丁一的眼光是一盆泼向她的脏水，把她泼脏了。
“有什么事吗？”丁一问。
伍兰冷冷地说：“把鞋捡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