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传来了卡洛琳在对全体舰员的广播,优雅的声线。
“准备就绪,五倍重力,五分钟,”
“四分钟。”
“三分钟。”
“两分钟。”
“一分钟。”
云飞按照希瑟的建议,平躺在那张漂亮的扇形水流体沙发上,心情异常平静。每当他仰望深邃无际的星空,他就渴望在里面自由自在地飘荡——随心所欲地前往所有感兴趣的地方,一探究竟——他并没有像人类那样,对地球母亲有着浓厚的依恋,离开的时候仿佛是生离死别。
这种依恋来源于个体对自己赖以生存的社会群体和生态环境产生的依赖,而这种依赖对智能机器人来说恰恰是缺失的。他无父无母,没有兄弟,没有太过亲近的朋友,除了小雅——最关键的是,他们没有社会认同感;他对地球的生态环境尚未来得及培养出太多的感情,刚出生不久便被送往公元623年——他的生命维持,只需要阳光——不需要新鲜空气,不需要食物......总之,云飞是21世纪走向太空的第一个智能机器人,他对未来充满期待,对他来说,只有这样的生活,永恒的生命才有存在的意义。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眼前是被白色光芒照亮的幽暗水体,以及在里面生活了数万年的甲藻类浮游生物,舷窗外面的景物不断变换着,突然,飞船窜出了水面,一阵巨大的水花,斜斜飘洒在舷窗上面——飞船的移动速度,从水深202米到水面这一段,跟后面的高速运动相比,简直是蜗牛。
房间里面异常安静,俩个可爱的姑娘躺在液压床上,承受着超重带来的不适,不过这次的加速度已经调低,通常她们可以承受的上限是10g。
云飞的身体没有丝毫不适——没有任何内脏器官和循环系统的身体——他感受到巨大的推背感,这种感觉让他直呼爽快,不过由于超重,他的后背紧紧地贴住水流体沙发垫子,还一股脑地陷了进去。
他的感官好奇地捕捉着所有感受,看到的,听到的,来自身体表面的......,他的中控不断地记录着坐标位置,在他的中控屏幕上,出现了三维坐标系,按照历史运动轨迹,这是一条以地球为参照物的巨型抛物线,而自己正处于抛物线的顶端,以一个闪耀光点形式在不断向上突破,小点旁边实时计算着当前速度。
他闭上眼睛,关注着自己的运动,体会着远离地心引力的畅快感觉。
在这个过程中,他播放着自己喜爱的交响乐,那种恢弘的节奏感正好可以契合自己现在激越的心情,伴随着音乐节奏,他的中控屏幕上,开始播放自己成为一个人以来,所有的过往,以全息影像的形式,似乎这个时刻,是他人生的重要里程碑。
舷窗外面的光线越来越强,映照在他的表层皮肤上,他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能量注入。他睁开了眼睛,中控返回了相关参数——已经飞行了将近四个小时,完成了一半的路程——哦,失重的感觉,他漂浮在空中,轻轻一转身,面前蓝色的水流体沙发上,一个个六边形的蜂巢表面隆起,他的身体没有系安全带,正在房间中如同空气分子,肆意地漂浮着。
这时他注意到整个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物件,不过,他的身旁还飘着希瑟为他准备的金色靠枕——温柔细致的希瑟。
游泳是他热爱的运动,当他在天池水底游弋的时候,里面一片寂黑,水分子包裹着他的身体,带来阻力,而现在,房间里面只有空气,而他飘在空中,可以随心所欲地四处游动,借着房间四面墙壁,他从各个角度,欢快地翻着跟斗,如同一个充满弹性的壁球,在这个封闭空间中自如地做着刚体运动。
他的身体兴奋地尝试着从各个角度,进行太空行走。
当白色天花板处于他身体的下方,他甚至尝试了倒立行走,正当他头朝下,脚悬在半空中,欢欣雀跃的时候,突然一个娇小美丽的身形,一条没有尾巴的美人鱼朝他游过来,这是一条棕色皮肤美人鱼,上身穿着那条熟悉的草绿色吊带裙,裙子下面的两条小细腿一览无余。美人鱼哼唱着曼努瓦人节奏活泼的小曲儿,细小的胳膊划拉着,窜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的手也很娇小——跟随着她,云飞进了她的卧室。
卧室里面,一张扇形水流体的蓝色单人床就在舷窗下面,一张液压床固定在地板上,紧靠里侧的白色墙壁。她的小手拉着他,飘到了液压床上空,很熟练地,她先把云飞塞了进去,系上安全带,紧接着,自己钻到了云飞怀里——她在系安全带的时候,充分考虑了后续的需求。
房间里面没有亮灯,唯一的光线来自于舷窗,就着淡淡的微光,云飞好奇地打量着怀中的小美人鱼。她的头发是棕色的,毛绒绒的打着卷,一双黑色的大眼睛正扑闪着望着他,里面充溢着好奇、欣赏和爱慕——多么熟悉的眼光。她的耳廓长着优美的弧线,像是地球上的水生植物——菱角,尖角那端在上面,她的嘴唇是棕红色的。她的心跳得很快,两只细长的胳膊紧紧地搂抱着他。
云飞很好奇,她跟人类长得有相似之处,却又有很多不同,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她,嘴唇的颜色虽然不同,但是触感是一样的,那对可爱的小耳朵,有角的那个位置,很柔软,耳廓里侧还有些软软的茸毛;她的皮肤是棕色的,让人想起巧克力热饮,他的手向下移去,四处探索着——主要还是想对比一下与人类身体的差异......她的身体虽然娇小,但是四肢肌肉紧实富有弹性,她的体温与人类处于同一个区间,不过,现在的她,皮肤表面似乎很烫。
“云飞,你觉得我怎么样”她的话语如同唱歌,带着韵律。
云飞的中控吹了一声口哨,“多可爱的妞,哥们儿,别让姑娘失望了。”
他朝着那棕红色的唇吻了下去......
作为探索未知宇宙的一部分,他无法抑制对其他美好智慧生物更进一步的探索,他的中控飘出了一首诗,来自于圣经的《所罗门之歌》,“我跟随着你,进了内室,因你而欢喜快乐。”
在他的世界里面,没有伦理道德所称颂的专一,只有喜欢不喜欢,即使喜欢就只是那么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从地面到驻留轨道,总共八个小时的航程,剩下一半的时间,他忙于研究外星智慧生物,最后,他把她抱在怀中,躺在液压床上,她的身体很娇小,一点都不拥挤,睡着了。
他俩被耳畔传来的广播吵醒,“全体舰员,已经到达地球驻留轨道。”
塔西娅张开双眼,甜蜜而满足地望着他。
“云飞,我们去看看地球,从这里看非常壮观。”
他们解开安全带,各自穿好衣服,塔西娅牵住他的手,一起飘了出去。
希瑟坐在外面的水流体沙发上,她在距离地球驻留轨道大约4000多公里的位置被诺德召见,飘出卧室就发现云飞不在外面,等她回到宿舍,云飞还没有出来,她的心中五味杂陈,正在梳理那杂乱的心绪。
作为一名星际生物学家,更多关注的是生物特性,而不是其他方面,比如伦理道德......
从生物特性角度,她可以理解——繁衍生息的本能,可是从道德伦理方面,诺伊特人虽然没有神灵可以信仰,但她还是无法从智慧生物的角度来理解她所看到的,“你不是道德仲裁法官!”
塔西娅飘在前面,棕色的脸颊上透着幸福快乐,轻松自如地游出卧室。
“塔西娅,过来,坐我旁边。”希瑟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她的声音里面透着——落寞。
塔西娅小心翼翼地飘了过去,就靠在她的身侧,娇小的身子试图钻到她的怀里,不过被她拒绝了。
“塔西娅,你们俩个都是具有自由意志的人,我......想知道你后面是怎么打算的”
塔西娅还是努力地钻进了希瑟的怀中,扑闪着黑色大眼睛,“希瑟,我对你的爱没有任何改变,云飞是我的异性伴侣,”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凑到了希瑟的耳畔,“他真的很棒!我有个建议,对我们大家来说,是最合适的模式。你的一半时间给我,另外一半时间给云飞,我的一半时间给你,而另外一半时间给云飞,这样,我们三个人便可以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希瑟凝神思考着,这......似乎可行!——诺伊特人的社会关系,居然在这个小房间中完成了匹配——而云飞不算是诺伊特人,同时具有两名异性伴侣也不算违法。
她的目光不再伤感,“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完美,就这么着。”
云飞坐在她们身旁,他注意到她们彼此在使用着自己的语言进行交谈,但是却能够彼此明白,这让他心中充满疑问。不过,从他走进607号房那个时刻起,他就开始实践意识电磁波的解读,通过比对意识使用的语言和对话,他已经成功地建立了一个初步的语言对照库,曼努瓦语和中文,以及诺伊特语和中文的映照——随着与她们交往的深入,这个语言库在不断丰富中。
就比如,她们刚才的对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是他依然无一错漏地捕捉到了。
他的中控欢欣雀跃,“哥们儿,希瑟也很不错。”
对他来说,希瑟的确令人期待。
不过此刻,舷窗外面悬浮在墨色苍穹中的巨大蓝色星球吸引了他的目光,在他的身旁,塔西娅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只有希瑟在外面陪伴着他,后面的岁月中,她们俩个将公平地为彼此留好时间,这也是诺伊特人在执行这项制度的明细规则。
云飞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地球家园,房间里面安静而黑暗,没有点灯,这使得在那深邃星空中处于缓慢自转的巨大球体,突然间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也占据了他的意识——巨大的蓝色星球表面,从那变幻的蓝色中,从那广袤无垠的绿色大陆上,从那白色漂浮的大气层中,处处勃发着生命的印记,他被宇宙造物伟大所震撼,感受到了作为一名地球公民应该拥有的自豪,尽管他是智能机器人,但是将来他在面对其他智慧生物的时候,他会这么介绍自己,“我是地球人!”
随着飞船的快速移动,美丽的地球家园迅速地离开了他们的视野,在他们的身后逐渐变小,隐匿在群星之间。
飞船完成了轨道切换,飞往火星。
舷窗外面的景色渐渐变成了深邃星空,远处是散发着夺目光芒的年轻恒星——太阳。
云飞的情绪中,带着些许对地球的留恋,不过他很快便调整到了对星际探索的期待当中。他的鼻翼间闻到了一缕香味儿,在地球,人类称之为香水,他喜欢这种味道——他的中控对香味儿进行了解析,在21世纪地球,这种味道的香水叫做‘丛林诱惑’。循着香味儿,他望向了身旁的希瑟,她一身白色长裙,衬托着白色的肌肤,蓝色的眼睛正凝视着他,眼睛里面充满着好奇,还要其他东西,一种智慧的光芒,不像塔西娅——她的眼睛让他想起了那些青楼女子以及伊达,里面除了欲望没有别的东西,她们就如同氧自由基一般,需要不停地与其他原子结合。
云飞凝视着她,中控返回了关于她的种种:
——在太白山顶医治伊达的断腿。
——在山谷中给猴子们喂食益智糖丸。
——在他消灭吸血蝙蝠的时候,在不远处观察他。
——在打猎的夜晚试图带走小雅。
嗯,神秘的希瑟,她的脑袋瓜里面有秘密——关于地球的秘密!
他望着她,接收并开始解读她的意识电磁波,他现在已经能够明白一些简单的诺伊特语言,也许能在意识解析上获得突破性进展。
不过此刻,他读到的更多是情绪上的表达,他的中控受解析结果的影响,又开始飘飘然了,“想要知道诺伊特人到底要做什么,你还是牺牲一下,先从身体上跟她熟悉起来!”
舷窗外面幽暗,房间里面依然黑暗,云飞把她抱在怀中,轻飘飘地,如同抱着一片羽毛,俩个人的身影飘进了希瑟的卧室......
在淡淡的星光下,云飞望向躺在臂弯里的希瑟,光洁的皮肤上,蓝色的眼眸隐藏在高耸的眉骨下方,显得踌躇不决,云飞试探着吻住了她厚厚的嘴唇,没想到,她以难以置信的热情回吻他......随后的一切,跟塔西娅的热情奔放不同,她显得紧张而笨拙。
云飞能感觉到,一开始她的体温在21度左右,随后,她皮肤表面的温度开始升起来,最后徘徊在23-24度之间——奇特的诺伊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