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atcFile = "/www/wwwroot/xin_floatAdc.txt"; 南风知我意(合集)(七微)_第九章 我克制对你的爱意,如同抵抗一场顽疾(2 / 2)_南风知我意(合集)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新笔趣阁

第九章 我克制对你的爱意,如同抵抗一场顽疾(2 / 2)

他按响服务铃,很快就有当值的护士来了。

“请帮我准备下轮椅,然后推我去停车场。”

护士惊道:“傅先生,你现在的情况不能出院的啊!”

他看了她一眼:“我说,我要去停车场。”

他眼神很冷,脸色非常难看,仿佛暴风雨欲来。

护士小姑娘被他看得说话都结巴了,“我……我要跟护士长说一声才行的呀!”

说完她就跑了出去,她乘电梯下三楼护士站,急急忙忙的,正好撞上从里面出来的周知知,她仿佛见到了救星,“知知姐!傅先生现在要外出……”

周知知推开病房门时,傅云深正努力穿戴着假肢,弯腰时会牵扯到伤口,他轻哼了声。

周知知惊呼:“云深,你的伤还没有痊愈,现在不可以戴假肢走路!”

他停止手中动作,说:“那请你帮我推轮椅来。”

“云深,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她走过去,想扶他躺下,却被他推开。

“回家。”

他说。

她终于看清他难看的脸色,她母亲警告她别告诉他,可他这么聪明的人,迟早会知道的,而且,他哪怕在卧床养伤,也一直在关注着朱旧。

“非回不可吗?”

“嗯。”

她点点头:“好。

不过,我送你回去。”

这么晚了他要回家,无非是知道了他母亲做的事情。

她明白,自己是无法阻止他的。

他说:“不用,陈秘书开车过来了。

你送我去停车场就好。”

她扬了扬手机:“我送你回家,还是我现在给李主任打电话,二选一。”

傅云深沉默片刻,然后给陈秘书打了个电话,让他别过来了。

周知知开车抵达傅家老宅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多了,傅云深让她将车停在围墙外,没有惊动家里的阿姨,悄悄进的门。

傅家老宅是由三幢别墅改造而成的,占地面积非常广,傅云深的爷爷、父母以及他各自住一幢。

宅子里的小径地面很平坦,没有任何造型,当年傅云深从海德堡回来后,坐了很长一段时间轮椅,姜淑宁为了他方便进出,特意把家里的路面都改造了。

这么晚了,傅宅还是灯火通明,这是傅老爷子的偏好,喜欢整夜整夜的亮着很多灯。

周知知来了很多次了,可每次都忍不住皱眉,她觉得很浪费,曾跟傅云深嘀咕过,她记得当时他脸上露出淡淡嘲讽的神色,哦,我爷爷觉得这样看起来温暖,可实际呢……实际呢,周知知觉得这个地方,不管冬天来还是夏天来,都很清冷。

轮椅停在第二幢别墅前,傅云深让周知知先走,可她却直接抬手敲门。

姜淑宁已经洗漱,身上穿着家居睡衣,见到傅云深与周知知时非常吃惊,“云深,你伤还没好,怎么出院了?

你们过来怎么也不事先打个电话?”

傅云深侧头对周知知说:“你去车上等我。”

她见他声音非常坚决,想留下的话又吞了下去,她俯身在他耳边说:“我以将你私自带出医院的护士身份提醒你,记住了,你现在身上有伤,不宜太激动。”

周知知转身走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

姜淑宁皱眉问道。

他抬眸直视着母亲,看了许久,姜淑宁被他神色冷冷地盯得不耐烦,心里一个咯噔,猜到了是什么事,她脸色微微一变。

“我说过,别动她。”

他终于出声,没有大吼大叫,却是咬牙切齿的,听得出来,他极力在压抑着怒气。

因为已猜测到了,所以姜淑宁没有一丝惊讶,平静地说:“你这大半夜的跑回来,就为这事?”

傅云深见她毫不在意又理直气壮的样子,心中愤怒更盛。

她总是这样,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他的话就那么没有分量?

他放在轮椅把手上的双手缓缓握成拳,明知有些话说不得,可愤怒令他失去了理智,他脱口而出:“我总算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厌恶你,因为你总是这样颠倒是非黑白,肆意妄为!”

片刻的沉寂。

然后,“啪”的一声,他的头被姜淑宁一巴掌扇得偏了,她的脸涨得通红,呼吸急促,眼中除了愤怒,更多的却是伤心,她忍了忍,没忍住,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

傅云深微微一怔,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哭,而此刻,那些泪水在她愤怒的脸上显得有点怪异,让她看起来又可笑又可怜。

他握成拳的手指慢慢放松,心里浮起一丝内疚,父亲对母亲的厌恶,以及他外遇有私生子的事情,是母亲一辈子的耻辱与心伤,他不该戳她痛处。

他刚想说句“对不起”,却在姜淑宁下一句话里噤了声。

姜淑宁情绪几近崩溃,歇斯底里地说:“就为了一个差点害死你两次的女人,你来戳我的心窝子!傅云深啊傅云深,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我真是后悔,几年前在海德堡,没有弄死那个扫把星!”

“你说什么?”

他猛地抓住姜淑宁的手腕,“你刚刚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姜淑宁喊道:“我后悔当年没有淹死那个小贱人……”手臂上传来的痛意令她清醒了几分,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极度愤怒伤心中说了些什么,她眨了眨泪水蒙胧的眼睛,低头看向儿子,发现此刻他的脸色比之之前,更加可怕了几分。

两人忽然都沉默了下来。

空气中是死一般的寂静,然后,傅云深用力地将她拉了下,让她蹲在他的轮椅边,他直视着她,一字一句地咬牙问道:“当年你对她做了什么?”

姜淑宁沉默不语。

“当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不是说,没有伤害她吗?

你不是答应过我,以后永远也不动她吗!”

他终于控制不住地怒吼,手指深深掐进她的肌肤里。

姜淑宁瑟缩了下,她看着儿子赤红的眼,她从未见过这么愤怒的他,整个面孔都扭曲了,脸色一瞬间变得很苍白。

“知知,周知知!”

她挣开他,站起来对外喊道。

傅云深却浑然不觉自己的状态很不好,他一心只想追问一个答案。

见姜淑宁起身了,他急忙伸手去拽她,“砰”的一声,他整个人从轮椅上栽了出去,倒在地上。

“儿子!”

姜淑宁骇然转身,急忙去扶他,却被傅云深推开了。

姜淑宁见他神色十分痛苦,脸色愈加的苍白,大口喘着气,手指紧按在胸前,知道他是旧疾发作了。

她急忙取过手机来,一边拨周知知的电话,一边噔噔噔地往傅云深住的那幢房子跑,药在他的卧室里。

回医院的路上。

周知知将车内温度再调高了一点,她侧头问后座的傅云深:“你还好吗,真的不用给李主任打电话吗?”

傅云深闭着眼,轻声说:“不用,好多了。”

一路无话,车子驶入医院停车场,周知知正准备下车去后备厢取轮椅,他忽然叫住她。

“知知,我有话问你。”

“什么?”

“当年在海德堡,我在医院昏迷的那两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妈对朱旧做过什么?”

她怔住。

他激动得摔倒在地,又引发了旧疾复发,是因为……姜淑宁提起了那一年的事吗?

他说:“你全都知道,对吗?

我请求你,告诉我。”

她轻咬嘴唇,沉默着,他也不催促,看着她,静静地等待。

她回头,说:“云深,这次朱旧被患者医疗起诉,医院里都在传,是有护士散播了谣言,你怀疑我吗?”

他说:“有过一刹那的想法,但立即就打消了,知知,不是你。”

她笑了,那笑容几乎将昏暗的车内照亮,“为什么?”

“我曾经看见你照顾一个大小便失禁的孤寡老人,你脸上一点嫌弃都没有,我就想,你大概真的很热爱你的工作。

这样的人,是不会轻视自己的领域,也不会轻视他人的生命的。”

“知知,我很欣慰,你热爱你的工作。”

当年,她因为他而重新参加高考,学了医学护理,而他却给不了她想要的,他心里是有点歉意的。

周知知觉得鼻子发酸,她微微仰头,才没有让眼眶里涌起的水汽落下来。

家人都说她为一个男人牺牲很多,本有机会站在舞台上发光发热,最终却只是做了个默默无闻的小护士。

他们却不知道,起因是那样,可后来,她是真的热爱着自己的工作。

她闭了闭眼,轻声说:“好,云深,因为你这份信任,那年海德堡发生过什么,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明明知道,也许他得知了某些被隐瞒的事情,可能会再次回到那个人身边,但她依旧还是选择告诉他。

因为,这是他想要的。

“当年,得知你出事的消息时,姜伯母正与我们家一起吃饭……”

那年,姜淑宁接到从海德堡打来的电话时,正好是周知知的爷爷过生日,两家人在一起吃饭,周知知听见消息,坚决要跟姜淑宁一起前往海德堡。

她还记得漫长的飞行途中,姜淑宁都没有合过眼,又因为飞机上无法与外界联系,得知不了傅云深的最新情况,担忧、害怕的情绪几乎将她击溃。

周知知看在眼里,重新在心里审视外界传闻很强势厉害的姜伯母,发现她原来也只是个爱子心切的可怜母亲。

她们抵达医院时,傅云深还昏迷未醒,在ICU病房外,周知知第一次见到朱旧,她对她第一眼印象深刻,因为她的模样实在太打眼,她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白纱布,分明是个伤患,脸色奇差,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眼周发青,一看就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更令她震惊的是,她的身份。

真的是一个晴天霹雳,她竟然是傅云深的妻子。

相比她的懵,姜淑宁的反应比她可激烈多了,尤其是在得知傅云深被人几乎殴打致死是因为朱旧,她当着很多人的面就扇了她两个响亮的巴掌,然后让她滚蛋,她与傅云深的婚姻,她死都不会承认。

那之后,在傅云深昏迷住院期间,姜淑宁请了保镖,二十四小时守在病房外,阻止朱旧的靠近。

姜淑静因为帮朱旧说话,姜淑宁在医院里跟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气急了的她甚至对生病中的妹妹说狠话:虽然云深跟你生活了几年,但你别忘记了,他是我的儿子!你没有资格做主他的婚事!还有,他连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都敢不告诉我,谁知道是不是你怂恿的!

周知知理解她,换做任何一位母亲,只怕都难以忍受。

她站在病房里,一墙之隔,听着朱旧第N次被保镖呵斥与架着推开,她心里一点同情都没有,只觉得她是活该,甚至还隐隐窃喜。

那段时间,朱旧想方设法想见傅云深,甚至还假装成护士小姐,可惜医院里没有黑头发黑眼睛的护士,还没进门,她就被姜淑宁轰了出去。

后来,除了病房门口的保镖,连住院部的大门口也请了保镖守着。

如果不是傅云深的身体状况忽然恶化,被医院再次下了病危通知书,一切都到此为止,姜淑宁虽恨不得撕了朱旧,但也仅限于阻止她见他,也阻止医院将他的情况透露给她。

之前的车祸让傅云深的脾脏受到重创,必须常年依赖药物养护,却因为Maksim的凶狠踢打,他的脾脏破裂,不得不做了切除术。

还有身体里其他的内脏,都受到了轻重不一的伤害。

他的腿部也再度受到创伤,引起感染。

如此多重又严重的伤,他能活下来,真的可谓是奇迹。

手术后他一直昏迷未醒,以为过了危险期便可安心一点,哪里知道,那晚情况忽然又变得凶险,受伤最重的肝脏出了问题,需要做肝脏部分切除术。

手术之前,医生让姜淑宁签手术同意书时说傅云深极有可能会术中死亡,她颤抖着写下自己的名字,整个人都崩溃了。

在漫长的等待中,朱旧得知消息后跑来手术室,姜淑宁一见她就疯了,完全不顾形象地冲过去揪着她就是一顿厮打,然后她给那几个保镖打了通电话,很快,那些高大魁梧的男人就将朱旧粗暴地架走了,她被人捂住嘴,唯有身体在无声反抗与挣扎。

周知知到现在还记得朱旧被拖走时的眼神,没有害怕与愤怒,有的只是很浓重的悲伤,她的目光始终望着手术室的方向,她眼中有泪光闪烁,仿佛知道自此后,她与想见的人,将分离许久许久,从此山长水阔。

“我以为那些人只是像以往一样将她赶走……”周知知闭了闭眼,在心里反复措辞,想着怎么说才能让傅云深心里好过一点,可是真的很难,“直到第二天,你姨妈愤怒找来,从她与你母亲的争吵中,我才知道,朱旧被那些人打伤了,伤得蛮严重,然后被丢进了内卡河里,那么冷的天,她重伤加高烧,在医院里住了很久……”

她不敢回头去看傅云深,她感觉到车内的气压骤然间变得很低、很冷。

“再后来,你醒过来,之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夜已经很深了,他还坐在轮椅里,望着窗外发呆,房间里没有开灯,唯有窗外照进来的灯光明明灭灭地打在他脸上,照见他痛苦的神情。

那之后的事情,那之后的事情……

他从漫长的昏睡中醒过来,再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可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他看见母亲喜极而泣,看见周知知激动得抱着他不停感谢上天,看见姨妈的眼泪,看见Leo如释负重的样子,唯独没有看见他最想见、最担忧的那个身影。

等他精神稍微好一点,他问母亲:“朱旧在哪里?

我要见她。”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她绝对不会放过朱旧。

如果说人在昏迷时是有意识的,支撑着他醒过来的最强大的意念便是:他必须好好活着,才能护她周全。

姜淑宁脸色瞬间就变了,说:“我不追究你擅自结婚的事情,但是,这桩婚姻,你最好当从没存在过,还有那个女人,你最好忘记。

否则,你是知道妈妈的手段的!”

她的威胁那么赤裸裸,毫不掩饰。

“我现在还没有对她怎么样,如果你要见她,我可就不保证了!”

“听说她没有父母,与奶奶相依为命,祖孙俩感情很好。

她奶奶是在莲城梧桐巷开中医馆的吧,云深,你说,如果她奶奶出点什么意外,她会怎么样呢?”

他看着母亲,她那么平静地说着拿捏别人生死的话,但他知道,她是认真的。

他见识过她疯狂狠戾的模样,她曾把父亲外面的女人,好端端的一个人送进精神病院,最终逼成真的疯子。

他也曾亲眼目睹,喝醉酒的母亲,拿刀狠狠地刺进父亲的胸膛。

分明该是相濡以沫最亲密的人,却活成恨不得对方去死的仇敌。

也是从那一晚开始,他对爱情彻底失望。

他灰心地想,这辈子就独自一人生活到老好了。

然而命运总是这么奇妙,让他遇见了那么好的朱旧。

爱情那阵风在心中吹起时,任何人都无法抵挡。

可是,他的母亲,想要亲手摧毁那阵风。

他冷眼看她一眼,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讲,他艰难地从病床上起身,试图去取拐杖,却被姜淑宁拿走,她打开窗户,直接将拐杖丢了出去。

他依旧没有停下动作,他扶着墙壁,单脚跳立着,吃力地、慢慢地往门口挪,他咬牙忍着身上各处传来的痛苦,他只有一个念头,就算爬,也要爬到她身边,他要见她。

短短的一段路,他却仿佛走了很久,他打开门时,忽然窜出来两个西装革履表情冷漠的高大男人,他们将他拦住。

他微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

“滚开!”

他冷声说。

那两人看了眼姜淑宁,见她没有表示,他们便没有动。

他伸手去推他们,可他浑身剧痛,软绵绵的没有力气,那两人下意识的一个反抗,就把他推得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

姜淑宁对那两个保镖怒喝,“快将他扶到床上去!”

傅云深却拒绝他们的碰触,也将姜淑宁的手打开,他吃力地想要自己站起来,用了很久的时间,他才终于站起来,他再次往门口走。

姜淑宁站在旁边,看着他那么痛苦,却还是想要离开这个病房,离开她身边,去找那个女人。

她的愤怒一点点褪去,渐渐化作一股强大的失落与悲伤,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她一生好强,极少在外人面前落泪,可此刻,她的心真的太痛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心里唯一的寄托,将要离自己远去,自己却毫无办法。

她一边看着儿子,一边慢慢退到打开的窗户边,她无比悲伤绝望地开口:“云深,你为了个差点害死你的女人,连妈妈也不要了对吗?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既然你也不要我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身子一僵,母亲这样无望无助的语气,这么多年来他只听过一次,是在他八岁那年,他患了急性肠胃炎,那时候父母正闹得厉害,父亲常年是不在家的,母亲奔波在各种饭局上,他病了也不肯告诉家里的阿姨,一个人痛得在床上打滚。

姜淑宁再晚回家,也都会去儿子卧房里看一眼,才发现了脸色惨白快痛昏过去的他,她吓得背着他一路往外面跑,连车都忘记开了,一边跑一边哭着说,儿子,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妈妈就只有你了,如果连你都不要我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缓缓转身,便看见姜淑宁已经爬到窗台上去了,半只身子探出窗外,满脸泪痕交错,神情悲痛绝望。

病房在十二楼,只要纵身一跳,绝无生存的机会。

他脸色铁青,手指缓缓握成拳,他闭了闭眼,慢慢地、慢慢地往她身边走过去。

他站定在她身边,朝她伸出手。

姜淑宁握住他的手,跳下来,抱着他痛哭。

他痛恨母亲的以死相挟,可再恨,那恨意里,还是残余着爱,再微弱,那也是爱,有爱便无法绝情,便会有不舍。

他想,母亲拿朱旧的奶奶威胁也好,拿她自己的生命威胁也好,这些,都无法阻挡他想要跟她在一起。

姜淑宁抱着他痛哭的那一刻,他是真的这么坚定地想着的。

然而,他没有想到,他与她之间最大的阻力,不是别的外力,而是来自于他自己。

人体百分之二十五的淋巴细胞都在脾脏里,而他做了脾脏切除术,又加之他身体其他内脏受伤,会引发许多并发症,危险无法预估。

医生告诉他,以后,他将要历经数次手术修补,他的身体里像是深埋了一颗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令他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此刻,他心里才真正感觉到绝望。

想见她的渴望,一下子就被无情浇灭个彻底。

他把自己关在病房里,整整一个星期,没有与人讲一句话。

第八天,他让守在门外的保镖,叫来了姜淑宁。

他对她说:“我答应你,身体稳定后跟你回国,进公司任职。

但是,请你对我保证,这辈子,都不要动朱旧,以及她在乎的人。”

姜淑宁点头应承。

之后,当他身体恢复一些,他请了律师与Leo过来,将内卡河边半山腰上的别墅从Leo手中买了下来,过户到朱旧名下,与房产文件一起签下的,还有一份离婚协议书,一并让律师送去。

Leo问他:“你真的不见她一面吗?”

他看着窗外,沉默了良久,才轻声回答:“如果见了,我怕我会反悔。”

顿了顿,他恳求Leo:“我的身体状况,你别告诉她。

就让她恨我吧,总比她内疚自责与伤心的好。”

他说:“还有,以后,拜托多你照顾她。”

Leo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欲言又止了。

他摇了摇头,在心里叹息,这两个人啊,分明那么深刻地爱着对方,她恳求他别将自己被打成重伤的消息告诉他,而他,也隐瞒着他离开她的真实理由。

天渐渐亮了,他还坐在窗边,一夜未眠让他脸色憔悴,他滑动着轮椅,去到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

他给朱旧打电话的时候,她还在睡觉,用迷蒙的语气叫他的名字。

她只有在未睡醒时才有这样娇软的语气,他好久好久未曾听见过了,他心里忽然觉得酸涩,又涌起阵阵柔软。

朱旧在一个小时后来到病房,这次没有穿白大褂,穿着一件深蓝色厚开衫毛衣、牛仔裤、帆布鞋,短发,双肩包,笑容明朗,分明三十岁的人了,看起来却像个大学生。

他仿佛看见二十岁来岁的她,与他在一起的她。

他忽然想起曾看到过的一句话,我生命中美好的事情不太多,立秋傍晚从河对岸吹来的风,二十来岁笑起来要人命的你。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黑眼圈好重,熬夜了?”

她俯身盯着他的脸瞧。

他仰头望着她,这个坚韧的女人啊,曾受过那么大的委屈与伤害,却从不说,哪怕重逢后,她问过他很多为什么,却偏偏从不说因他而遭遇过的一切。

她分明应该恨他的,却从来不。

他握住她的双手,将脸埋在她掌心里,良久。

他低低地开口:“朱旧,对不起。”

她蹲下身,她感觉到自己掌心里的濡湿。

他哭了。

她问:“云深,怎么了?”

“我真的不知道,当年我母亲对你做过那么可怕的事。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怔,然后轻声说:“我知道你不知道。”

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我才能在分开这么多年后,依旧想要问一个答案,依旧想要重新跟你在一起。

她捧起他的脸,让彼此对视着,她用指腹轻轻抹掉他眼角的泪痕:“云深,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当年,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看着她,从她清澈的眼睛里看见了对这个问题的执着。

他轻声说:“当年那场事故,让我身体内脏受创极大,哪怕手术后也有很多隐患,医生说,我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她其实隐隐猜到了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可亲耳听到他说出来,她依旧非常非常自责与难过。

她也终于明白,他宁肯让律师送来离婚协议书,也不愿意见她一面,面对她后来的追问,也从不肯说出的缘由。

是因为,怕她自责内疚吧。

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啊。

她咬着嘴唇,忍住眼泪,伸手抚摸他的脸:“可是,云深,我压根儿不介意。

从前不介意,现在,也不介意。

这些年,我的职业让我见惯了生死,死亡对我来说不陌生也并不惧怕,我唯一害怕的是,我们明明彼此相爱,却把岁月都用来错过。”

“可是我介意。”

他微微垂眼,说:“朱旧,我只要一想到有一天你要面对我的离开,孤独地走完这一生,我就特别特别难过。

我就想啊,你这么好,离开我,你还会遇见别的人,你会渐渐把我忘记,会有平平顺顺的生活,有人对你知冷知热,提醒你添衣保暖,提醒你要下雨了记得带伞,陪你吃饭,陪你看日出日落,为你点着一盏晚归的灯。”

他闭了闭眼,“而这些,人世间最简单的事情,我却无法为你做到。”

她一忍再忍,还是没有忍住落下泪来,她拼命地摇头:“云深,你根本不明白,如果陪我做那些事的人不是你,我宁肯孤独一生。”

他说:“朱旧,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在遇见你之前,我对爱情是很失望的。

后来跟你开始,我在心里跟自己斗争了很久,我不停告诉自己,你这么好,你值得更好的人。

一边这样对自己说,一边又放不下,最后还是自私了一回。

可事实证明,在面临着危险时,我压根儿就保护不了你,只会让你受辱。

朱旧,这让我非常非常自责与难过。”

她不停地摇头,不停地流泪。

他想为她擦拭眼泪,却被她握住手,哽咽着说:“那些都过去了。

云深,我爱你,以前是,现在依旧是,我想跟你在一起,你呢,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她眼神错也不错地看着他,忐忑又期待地等他一个答案,她看见他眼睛里的光渐渐暗下来,她心里的希望之光也一点点暗下来。

他松开她的手,往后滑动着轮椅,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他滑动到窗户边,闭上眼,轻轻却坚定地开口。

“对不起,朱旧。”

她的泪落得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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