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手指微微僵硬，埋首在凌岑后面脖颈与肩膀连接位置摩挲了一下，嗅到凌岑发丝间的淡淡清香，才哑声道：“他离开了。”
凌岑动作瞬间顿住，试图回首去看陆骁的神情，陆骁却用手臂紧紧拢住他。
凌岑手心微冷，陆骁与艾伦都是军人，他们去的地方是前线，这个“离开”意味着什么很清楚。
艾伦是他很熟悉的alpha，工作日几乎每天都是他来接陆骁去军部，自己在家时，还会和他打个招呼，聊上两句，他还记得在军部大楼自己第一次和他见面时的样子，一幕幕，艾伦的音容相貌…都在他脑海里闪过。
陆骁怕他害怕，没有细说。
凌岑冷静了片刻，低声询问道：“他是怎么走的。”
陆骁摩挲了一下凌岑被他覆着的指尖，沉默不语，黯然道：“他伤口有感染…干扰治疗只做了一个阶段就急着带人来支援我们。”
“后来出现了一些变故，我们被困住了，他受了伤，内脏破裂出血…又毒素入侵…很快…”他还记得艾伦急促喘息着，像一个呼呼拉响的破旧风箱，带着那种撕裂的声音，那种情况下，没有仪器，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扣着艾伦的肩膀让他坚持，艾伦瞳孔涣散，唇角抽动了一下。
他俯身去听，艾伦声音像幽谷里的回声，他听到艾伦说…在您手下任职…我很荣幸，这是艾伦的最后一句话，十几分钟后，他离开了。
陆骁微阖双眸，不再回想，一场场战役下来，有无数战友离他们而去，化为殉职、失踪名单上的一个个渺小如尘埃般的墨点，他并非无所感触，只是…没有时间留给哀悼，自己夜深人静时，还是会很难过。
“怎么会这样…”凌岑背对着陆骁，躺在他怀中垂首摇头，心底满是难过，除了陆骁以外，艾伦是第一个不用**眼光看自己，他像一个满怀真挚热忱的大男孩。
“他家还有什么人么？也许我们能做些什么…你说过他有个兄弟。”凌岑轻声碎语。
“不是。”陆骁打断他，抱紧自己怀中的爱人才低声道：“霍兰部下的艾科，确实是他的兄弟，但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什么？”凌岑不解追问道。
言语化作叹息，陆骁轻叹一声才道：“艾伦和艾科都是帝星联邦同一个福利院出来的，他们父母都是在一次星际航行中，星盗劫掠了他们的飞船，又清洗了所有人。”那艘飞船的乘客，只有几十人成功乘逃生舱逃生。
“艾科和他当时年龄已经不小了，自愿拒绝进入收养程序，在福利院过了几年就从军了，他…没有你指的那种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了。”艾伦是自己选上来的，一直给他做副官，他知道的很清楚。
“是这样…”凌岑也沉默了，他自己从素月星走出来，虽然也算得上坚强，但无人时也会怨天尤人，他不知道…原来一向阳光的艾伦，身后有这样的事情。
“凌岑…”陆骁轻声唤他。
“嗯？”凌岑收回思绪，温柔的低低应了一声。
陆骁调整了一下姿势，依旧把凌岑圈在自己怀里，单手覆在凌岑凸起的小腹上，斟酌片刻开口道：“我们还没给孩子做性别筛查，不管他abo分化结果是什么，只要是个男孩。”
“叫他allen可以么？”陆骁微微沉吟，思绪一转，又低声道：“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好，我们可以不用这个名字。”承受孕期艰难的是凌岑，不是他，他尊重凌岑的意思，凌岑和他母亲都有华裔血统，艾伦已故，取这个名字也许会让他们觉得甜甜不够幸运…
”挺好的。”凌岑浅笑道，在太空被的掩盖下与陆骁十指交缠，动作轻柔，眼睫缓缓垂下盖住了眼底的复杂神情。
他心底只有不到一秒想要反对，觉得这样对甜甜不好，随即这种情绪就被赞同浸没，没什么可晦气的，艾伦身前是个优秀出色的军人，是一个很善良热情的alpha，他在艾伦身上看到了很多人性的光辉点。
他之前不相信灵魂，但他能再次遇到陆骁，也许是个意外，但也许…真的有灵魂存在，如果艾伦真的以另外一种形态存在，他也丝毫不相信曾是一个军人的艾伦会像他们的传说里去伤害甜甜。
他只会保护这个孩子，凌岑手掌和陆骁的交叠在一处，覆在他的小腹上，凌岑拇指摩挲了一下陆骁的食指关节，在心底轻声道。
再说陆骁说的这些他已经拼凑出了事情经过，艾伦明明可以躺在二线做干扰治疗…如果他不去支援陆骁，也就不会殉职，是艾伦救了陆骁他们。
如果这样能纪念艾伦，或是让艾伦指引着甜甜成长，在他看来都是一件好事。
“等他回到帝星，我们可以带着甜甜去看他。”凌岑翻了个身，面对陆骁柔声道。
“好。“陆骁目光温和许多，垂首与凌岑亲昵接吻，一吻终了，才低声道：“休息吧。”凌岑还要手术。
陆骁休息一夜，醒来时精神状态已经恢复了七成，凌岑取出小玫瑰时已经做过一次手术，这次心态轻松许多…麻醉对他效果很好，一觉醒来甜甜就换到人工子宫了。
陆骁却很紧张，如果是他去做手术，那他不会紧张…但去做手术的人是他伴侣啊，这比他手术紧张多了，不管多少次都会紧张。
凌岑签好生物签名，像上次一样，把术中医疗权限转给陆骁，抬首见他神色，忍不住笑道：“怎么啦？怕甜甜像小玫瑰一样烦你？”
“老公…咱们可提前说好了哦，如果甜甜还是个alpha你不能歧视他。”他怀疑陆骁怕甜甜是个阿拉斯加…
凌岑神色自若，他现在心境强大的不可同日而语，别说是阿拉斯加了，就是蜜獾他也不担心，一是小玫瑰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即使像哈士奇只要强大就不会有人嘲笑他，而且哈士奇小玫瑰也超会哄他开心，丝毫不像他沉默寡言的父亲。
二是…孩子都是陆骁带，就算是蜜獾也是陆骁照顾，被孩子欺负的青筋凸起的又不是他，凌岑狡黠一笑。
陆骁一眼就看穿凌岑的心思，无奈一笑，手心还是紧张的出汗，比起孩子他更担心凌岑的身体。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床已经推过来了，陆骁让凌岑上去，手握着推床的金属床缘，紧张不已。
“嗯…”凌岑笑着颔首，目光眷恋的温柔望着陆骁，他日思夜想期盼的都是这一刻…陆骁回来陪着他，他的心里就没有畏惧。
凌岑指尖轻柔覆上陆骁的大手，陆骁因为紧张握拳，关节强硬凸起，凌岑浅笑着让他放松下来，纤长手指回握了一下才撤手。
陆骁目送着护士的衣摆消失在走廊尽头，目光还紧张的望了那个位置一会。
“没事的，这个孩子虽然检查体型偏小，不过也在正常范围内。”只不过很贴近下线了，陆老夫人目光微微闪烁，以凌岑之前的状态，这个孩子能发育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等换到人工子宫里，营养好了，他出生时会像陆岳一样强壮…”陆老夫人低声道，看陆骁颔首，陆老夫人心念微转，也有些想知道这个孩子的abo分化结果与性别，不到六个月的孩子已经能知道性别与abo分化。
手术还在继续，陆骁坐在手术室外的等候室，陆老夫人坐在他身侧，抬首看了一眼紧闭的手术室门，低声道：“你这次算是把凌岑半条命带走了…”
陆骁闻言默默摇头，他也不想这样啊，他们在战场上的身份是联邦的保护者，他想到了凌岑，也是身不由己。
都是滚滚洪流中的一片树叶，被汹涌暗涛，裹挟着掠过，他最多是一片比较大的树叶。
“哎，以后你对凌岑好点吧。”陆老夫人叹息道，她和安娜也算是有见地，还不是被凌岑心如死灰的样子骇到了？凌岑的姣好容貌不过几天就再无一丝颜色，不过陆骁回来后，凌岑的气色倒是好多了…毕竟年轻，几分容貌折损有几天好好休息，也就补回来了，陆老夫人暗道。
“也不知道第一军团那边怎么样了。”陆老夫人想到此处又有些不安。
陆骁注意力时刻留意着手术室的方向，听到他母亲的话，侧首道：“没事，我问过那边了，有艾克联邦帮助，他们那边的情况也缓解了很多。”军部正在试图通过这次联合，彻底除去虫族这个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