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兰心神激荡之下,没有注意到他的询问技巧是问’怎么样’，而不是为什么卓尔没和他一起来。
霍兰坐在沙发上,肩膀松懈垂下,整个人显得很是沧桑颓然，半晌才低声道“我们有些问题,我可能要离婚了。”话一出口,霍兰就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他的世界恢复了一片寂静…苍茫雪地里甚至没有一个脚印,只有他留在原地。
他许下的是一生的承诺,却要这么快反悔,霍兰痛苦不已的抓着自己的短发揪了两下。
“霍兰，你来啦,前线的事结束了么？”凌岑从楼上下来,听到这边有动静笑着走过来。
“凌岑。”霍兰抬首和他打招呼。
凌岑一愣，本能的向后稍稍倒退了一步,面前的霍兰极为邋遢，胡茬布满下颚，眼底尽是细微的红色血丝,陆骁出事时对方急的没时间打理自己,除此之外他几次见霍兰,每次霍兰给人都是衣冠楚楚,风流倜傥优雅翩翩贵公子的感觉，霍兰一向极为注意自己的形象。
何曾这么狼狈，是前线出了什么问题么？不是说战争已经结束了么？凌岑心瞬间悬起,无措慌张的望了陆骁一眼。
陆骁却很清楚霍兰为什么这样，眉梢微微一挑，对凌岑温和道“去把水果洗了吧。”
“嗯。”凌岑温驯应了一声，把霍兰带来的水果拿去厨房一一洗净，又切成小块装在水晶果盘里给陆骁端了上来。
“你吃点这个。”凌岑把他特意分出来的一份最新鲜多汁的递给陆骁，如果是外人…他当然不会做的这么明显，但霍兰不是外人。
霍兰神情恍惚，甚至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情。
“妈带着孩子在外面玩呢，去陪孩子玩会吧。”先不要进来。陆骁低声吩咐道。
“好。”凌岑颔首轻声应了，看陆骁拿着银色叉子吃上水果，就安静的出门，顺手为他们带上门。
也许是军部的事…只要不是又要把他的丈夫调去危险的地方，他们说什么自己也不太在意，凌岑纤长眼睫微微垂下，掩住双眸里流转的神情，转身离开去找在前院玩的小玫瑰了。
“你也吃啊。”陆骁边吃边道。
“我都要离婚了，你还有心情吃！”霍兰忍无可忍，终于顾不上自己伤春悲秋，放下抱着自己头的双手，朝陆骁不满道。
“我们可以谈谈了，”陆骁轻松耸肩，把正在吃的水果放下，开启会客厅的屏蔽模式，直接问道“我能问问你们要结束伴侣关系的原因么？”
霍兰回想了一下，颓然沉默摇头，这件事他永远也说不出口，一是愧对陆骁，二是…卓尔的能力太过特殊，他口上说和卓尔结束，但心底还是不舍得他受到伤害，他虽然相信陆骁，但多一个人知道卓尔的特殊，对卓尔毕竟是一份危险，只能闭口不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陆骁身子微微前探，和霍兰挨近了一些低声道“我猜，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交换，或者知情却不肯告诉你，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救你…”
“你！”霍兰双眸瞳孔瞬间放大，骇的从沙发上跳起来，陆骁都知道了！
霍兰不知道为什么陆骁料的这么准，紧张的旁敲侧击，想知道他是否清楚卓尔的特殊能力。
陆骁挥手，低声道”你不用试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能醒过来么？”
“不管你信不信，那时我是有感觉的，我知道我大概还需要多久能清醒过来，我本来不会这么快醒过来的。”
“是有人帮了我。”陆骁沉默望着面前的好友。
霍兰双拳紧握，紧张的手臂上青筋暗暗显现，低声道“对不起，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他和陆骁之间，有事一向直言，但陆骁知道多少决定了卓尔会不会被拉上手术台…他只能试探陆骁。
陆骁理解颔首，补充道“是卓尔，他与我…进行了某种精神上的连接，和伴侣疏导完全不一样，他像是另一个维度的触碰。”
“我’看到’了一些，也能感受到他的情绪。”陆骁微微一顿，低声补充道“在那一瞬间，然后他发现了，把我精神力踢了出来。”
霍兰紧张的唇瓣微微抖动，说不出话来，紧张的全身出汗，他本来就一身酸臭味再加上汗意，更像一个腌酸菜的坛子了。
陆骁低声道”他知道，但没有干预那天…我去支援你，然后在那躺了十一天。”就是这样。
霍兰痛苦摇头，嗓音沙哑道“我接受不了，真的不行，这是我的底线。”
“他不能伤害别人来保护我，这种保护…”不如让他去死，
陆骁起身去避光恒温酒柜上拿了一支威士忌，两只rock杯放到两人面前，也不讲究，直接倒了出来。
“没冰…“陆骁随口道。
霍兰也不讲究了，手微微颤抖着拿起一杯喝着。
陆骁陪了他一杯，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侧首望着霍兰，坐在霍兰身边低声道“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的底线，你也不能用你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他没有伤害别人，嗯…也许我是，但我觉得没什么。”他能接受卓尔的选择。
“怎么会没什么？”霍兰痛苦的自斟自饮。
陆骁放下酒杯，双手十指交握，低声道“霍兰，你觉得同样的位置上，让凌岑能预知到这种可能性，他会怎么做？”
霍兰正在喝酒，几滴威士忌连成丝缕，顺着他下颚的角度滚滚落下，闻言双眸茫然的望向陆骁的方向，视线甚至没有焦点。
良久才开口道“我不知道。”
“他会看着你死五百次…”陆骁笑道，沉吟片刻想了一下，又颔首肯定道“如果能用你救我，他大概还会亲手杀你一百次…”这才是他的凌岑。
他的爱人，在他的好友与自己间，如何抉择…不对，这对凌岑来讲根本算不上抉择，凌岑的问题大约是如何杀一个强大的alha…
霍兰愕然，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禁微微皱眉，凌岑如果真的这样做，伤害别人，陆骁愿意么？
陆骁单手拍拍他的肩膀，亲手为他斟了酒，和他碰杯低声道“他是我爱人，当然会为我考虑…”
“我不能赞同他的观点，但我至少能理解他…他们只是在用自己认为好的方式对你好。”
”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那我现在就告诉你这件事过了，不用因为我有心理负担。”
霍兰放下酒杯，沉默不语的坐着，他回到帝星就直接到陆宅了，还没有回家，不知道卓尔怎么样了。
陆骁也放下酒杯，这样喝威士忌味道确实不佳，如果不是为了陪霍兰，他一般中午不喝酒。
“回家和卓尔好好谈谈吧，我觉得你们之间没有根本性的分歧，他改变了，你也要再考虑一下。”陆骁低声道。
“嗯。”霍兰若有所思，晃悠悠的起身要离开，陆骁拦下他笑道“在这洗个澡再回去吧。”都臭成这样了。
“哎…你倒是有经验。”霍兰有些羡慕道，他和陆骁一起长大，但陆骁的感情比他要顺遂多了，凌岑从未让陆骁这么左右为难，一边是兄弟，一边是爱人…他哪边都放不下。
陆骁知道当时发生的事了，还能劝他和卓尔和好，直接说这件事过了…他心底松了一口气。
陆骁微微沉吟，挑眉道“是啊，毕竟我结婚时间比你长。”是过来人。
霍兰被他噎了一句，笑着摇摇头。
陆骁按下对讲，让佣人过来带着霍兰上楼去洗澡，刚收起两只杯子，凌岑就推门进来了。
“霍兰呢？他走了么？”凌岑在外面陪小玫瑰玩了半天，有些热了，面容上带着一丝健康的红晕。
“没有，在楼上洗澡…”陆骁给凌岑倒了水，递到他手里，凌岑垂首，面上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意。
“霍兰他这是怎么了？”凌岑靠在沙发扶手上喝了水，把水杯放下低声问道。
“跟伴侣吵架了，出来躲躲，别理他。”一会就回去了。陆骁丝毫不替霍兰隐瞒，三两下就把兄弟卖了个干净。
霍兰在楼上淋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浓浓兄弟情被爱情打败了…
凌岑哑然失笑，摇头嗔道“你倒是嘴快，霍兰要是知道你背后这么说他，一定生气。”
陆骁正好带着辅助装置，站起来抱住一旁的凌岑，把他圈在自己怀里，向后面的沙发一仰，低声道“不说他了…去看看甜甜么？顺便给你体检。”
甜甜换到人工子宫已经两个月了，不知道凌岑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可以，嗯你今天要是没事，咱们下午回来可以在家里转转么？”凌岑单手搭在陆骁的手臂上，眷恋的微微侧首，低声问道。
“下次吧，检查完我带你去个地方。”陆骁在他耳边轻吻了一下，轻声应道。
“好。”凌岑也不恼，低声应道，起身想要去把轮椅找过来，陆骁沉默拉住了凌岑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