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atcFile = "/www/wwwroot/xin_floatAdc.txt"; 阮陈恩静(吕亦涵)_第八曲 只是当时已惘然1(2 / 2)_阮陈恩静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新笔趣阁

第八曲 只是当时已惘然1(2 / 2)

阮陈恩静 吕亦涵 0 字 2021-07-02

“阮先生、阮先生……”

“闭嘴!想引来全世界吗?”

不想引来全世界的男人依旧没从大门走,只是打开储藏室的安全门,走了出去。

阿忠和车子早已经等在安全通道口,见到酷着一张脸的BOSS和越挣扎越愤怒的BOSS夫人,厮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就像是早料到了会有这一幕——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阮东廷最擅用的一招——当初不也是用这招将那一群记者耍得团团转?

可今天,被耍得团团转的,是她!

阿忠将车一路驶到阮家,诡异的是,这素来有佣人忙进忙出的大宅子今日一个人也无。

她不禁有些慌:“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而他还抱着她,双腿连停一秒都没有,直接往二楼房间里走去。

“你要做什么?

放开我!放开我啊!”

可阮东廷却不动如山,长臂如同上了锁,紧紧箍住她妄图动弹的四肢。

进了房,踹上门,恩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顷刻间,竟被他抱着坐到了沙发上——不,不,描述错误:是他坐着,却过分地让她趴在自己大腿上——面朝着地板!屁股朝天!

“知错了没有?”

冷峻嗓音从头顶传来。

可她哪还有心思去回答?

这羞辱的姿态完全突破了她的忍耐限度:“放开我!”

可刚要挣脱,却听到“啪”——陈恩静僵住,只觉得天地间“轰”了一声,所有理智瞬时间燃烧殆尽——他竟然……

太!过!分!了!他竟然像教训小朋友一样打她的屁股!

臀上火辣辣的痛,那是阮东廷的杰作!

“说,错了没有?”

他竟然还问。

“你、你……”她气得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你简直不可理喻!”

啪!

于是屁股上又挨了一下。

她真是要疯了:“阮东廷!”

“就冲你连名带姓地叫自己的丈夫,我就该多给你两下!”

眼见着那只手竟真的又扬起,这回恩静再也顾不得形象了,使尽全力就要从他腿上挣起来。

他越用力,她就越挣扎,最后甚至嘴一张,往他手上就是一咬——

“Shit!”

只一瞬间,女子便逮到了机会,挣起身。

可没用。

温热气息又迅速罩了上来,还不等她反应,便将她一整个地圈入温暖的怀抱里。

“阮……”之后的字眼再也没机会说出口,因为,某人的唇已经不由分说罩了上来:“张嘴!”

舌头强硬地探入她口中。

疯了。

真是疯了。

绵长而固执的吻,从强硬渐至温存。

他一只手牢牢地固定住她后脑勺,强势的舌长驱直入。

她的心跳得好快,突突突、突突突,想开口叫他停下,红唇却被一整个地含住,然后,渐渐地,渐渐地,那强势的亲吻缓了下来,就像是想安抚她狂乱的心跳般,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最终,只剩下薄唇轻轻地,不慌不忙地吮吸她唇瓣。

灵魂深处的叹息从她胃底逸出来。

“别闹了,嗯?”

他声音低沉而醇厚,如同楼下酒窖中那一排排酝酿太久的琼浆,那般醉人。

只是一只手仍牢牢禁锢着她后脑,容不得半丝挣扎。

恩静狂跳的心突然之间,就这么随着他轻下来的动作,缓了下来。

也不知多久,才又听到低低的喟叹:“见鬼,竟然离开了我那么久……”

就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不再粗暴,甚至是掺入了温存,原本牢牢锢住她后脑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你知道有多少次,我都差一点跟着你飞到泉州么?”

薄唇还抵在她唇角,吐出的话语暧昧不明。

却让她身体里的每一颗细胞都脆弱了:“你不要哄我,我会……”

我会……当真的。

可她没机会说完整句话,男子的唇又罩上了她檀口。

这一回,大手开始暧昧地游移在她背后。

她虚弱地凝起眉,那唇便泅游至她眉间。

她方开口:“你的手……”薄唇又移过来,吞没了她所有的叹息。

随后,是一整夜的混乱。

恩静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会发展成这样,游移在她后背的手越来越放肆,他的唇也越来越放肆。

她逐渐衰弱的抵御能力还想做垂死挣扎,还妄想拉开他的手:“手拿开……”

“不拿。”

“不要碰我……”

“办不到!”

“阮……”

“还闹!想把全家人都招过来参观吗?”

到底是谁在闹啊?

她简直哭笑不得。

那样威胁的声音,却配上那样放肆的手,一层层剥开对方冷硬相对的外衣。

仿佛要到地老天荒,至死方休。

隔天醒来时,恩静简直想挖个洞让自己永远埋进去——可耻!她真的是太可耻了!太太太可耻!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被这个人……

她深深闭了下眼,只觉得自己再一次蠢出了新境界。

身后男子的手臂又缠了上来,带着还没睡醒的咕哝声:“这么早?”

东方才露白,怀中的女子就坐起身来,他迷迷糊糊地瞥了眼挂钟,又将她拉下:“再陪我睡一会。”

“阮先生!”

“嚷什么?”

咕哝声好像清醒了一点,但还是夹着睡意地,“再等一下,很快就好……”

“什么?”

“嘘——好好睡饱,等等才有精力办正事。”

“……”真是秀才遇到兵了!

可双手双脚全被这人锁住,就像怕稍有松懈,她就要像上回一样,再一次逃离他的生活。

四肢被禁,面孔也被迫对着他,恩静视线所及,只有男子脸上一点一点扩大的晨光。

那么好看。

英挺的鼻是鼻,微凹的眼是眼,他大了她那么多岁,可十几年时光匆匆流逝,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却只是更加沉稳的气韵。

这样的男子,在年少无知又参不透生活之苦楚时爱上他,是多么轻易的事情啊。

直到房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极轻地,就两下,却让阮东廷的眼瞬时间睁开,再不复方才的睡意朦胧。

十几分钟后,当恩静不知所以地看着他穿戴整齐,然后在他的督促下自己也穿戴完毕后,门口再一次传来那道敲门声。

这一回,还有阿忠低低的声音:“先生,抓到了。”

“怎么回事?”

“什么抓到了?”

“我们要去哪?”

一路上阮东廷尊口紧闭,对恩静的提问一个也没回答,只是牵着她的手,一路往楼下走。

可除了恩静外,这宅子里的其他人,却大多都知道了点零碎:昨天早上阮东廷难得回家,带着一款新研发的玫瑰布丁让妈咪和俊仔品尝,可俊仔嘴挑,说玫瑰布丁做得不够清爽,需要再改进。

阮生说酒店里还缺了点特殊配料,而那配料甜品间里刚好有一些,所以打算在明天不去酒店了,就留在甜品间里改造。

以上都是铺垫,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就在今早,当醒来的恩静被阮东廷再一次拉躺到床上时,有一道身影悄悄遣入了甜品间。

她的手上有东西,她对这个甜品间是那么熟悉,她极其轻易就找到了最适合拍摄的角度,然后,举起手上的东西就要安装——整个流程一气呵成,熟稔得仿佛做过了无数次,只是就在那黑乎乎的东西就要被装到角落时,甜品间的灯“啪”一声,亮了。

“真巧啊,勤劳的张嫂。”

最熟悉最威严最冰冷的声音,就在甜品室门口响起!

是秀玉,还有司机阿忠!

那正熟稔地将监控器往墙角上装的张嫂惊呆了——不是大家都外出了吗?

老夫人不是带着小少爷出去旅行了吗?

阿忠不是请假吗?

这家中上上下下的佣人不是都放假了吗?

可现在这一切、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她手中的监控“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秀玉含怒的声音正好响起:“吃里扒外的东西,枉我这么信任你!阿忠——”

“在!”

“去把先生叫下来!”

当恩静被阮生拉到甜品间时,看到的,就是妈咪站在哆哆嗦嗦的张嫂面前,严厉得就像是要把张嫂吃了的样子:“你给我老实交代,前后一共装了多少只监控?”

恩静震惊了——张嫂?

可阮东廷的声音里却一点意外也无,就像是早料到了这一幕:“所以,为什么我坚持说事情不是秋霜做的,你现在明白了吗?”

难怪明明一早就能引这条老蛇出洞的,可他偏偏要把视频藏在她公寓、引她回来,就是为了要让她亲眼见识这条在阮家藏了多年的毒蛇!

恩静惊得说不出话来,可电光石火间又想起那一次,她建议妈咪装修房子时,妈咪让张嫂去通知何秋霜搬家,结果监控当晚就被拆了!她满心愤怒地以为是何秋霜,妈咪也满心愤怒地以为是何秋霜,可原来——对,原来,还有另一个嫌疑人!

只是,恩静又突然想到最早接收到的消息:“可初云之前说,何成曾经向她透露说是何秋霜安装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幕后指使者最高明的地方。”

“幕后指使者?”

“你以为,这老贼要是没有收到好处、没被人指使,她敢在家里做这种事?”

他顿了一顿,而后冷峻地看向已经吓坏了的张嫂:“送警局,我阮家不做违法囚禁的事!”

“那监控呢?”

阿忠问。

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浮现在阮东廷唇角:“装上去。”

“阿东!”

妈咪攒眉。

他的笑依旧从容:“别急啊妈咪,挺有意思的,不是么?”

让“阮氏”的员工们窃窃私语的是,第二天,恩静竟又出现在酒店里——股东大会上!

“阮氏”的股东们永远不会忘记那一个清晨,股东会上无端端多出了一名女子。

那是早已被各路媒体形容成“阮氏弃妇”的陈恩静,依旧面色平静,眉眼疏淡,只是,竟岿然坐于阮东廷惯坐的位置上!

就在众股东面面相觑时,坐于她身旁的阮东廷开口了:“我和陈恩静女士的离婚协议里规定,我手头上70%的‘阮氏’股份,将有六成会划到陈女士名下。”

整个会议室都沸腾了:“什么?”

百分之七十的六成,那不是百分之四十二吗?

离婚协议一签下去,这女子倒成“阮氏”的最大股东了?

只有最中央的两人波澜不惊,恩静转过头去,轻声吩咐站在她身后的男子:“刘律师,麻烦你宣读离婚协议里关于股份的那一条。”

“好的,‘陈女士’。”

会议室里瞬时鸦雀无声,方才的哗然全数敛起,只刘律师的声音流淌着,一字一句:“阮东廷先生手头拥有的‘阮氏酒店’的股份,将有60%被分配到陈恩静女士名下,即时生效。

陈恩静女士必须接受,并在‘阮氏酒店’里担任实职。

如双方任何一人拒不履行,则离婚协议失效;如陈恩静女士在接受股份后出现任何不测,无法接管‘阮氏’和股权,则股权全数归阮张秀玉女士所有。”

最后一条更离谱的规定,让这一席股东纷纷吸了口凉气:“什么?

意思是再一次让阮老夫人当大股东?”

就连恩静也皱眉——很明显,这是合同里新添进去的条款,她并不知。

可刘律师却像事先已和阮东廷通过了气,笑眯眯补充道:“前提是,如果陈女士有任何不测。

当然,我绝对相信陈女士会健康又平安,所以,股权和管理权还是归陈女士所有。”

恩静看向阮东廷,男子的脸半掩在落地窗外洒进的晨光里,平静得看不出情绪:“协议书里所提及的‘实职’,是指‘阮氏’的总经理职位,所以从今天起,陈女士调离财务部,到三十九楼的经理室办公。”

与他只有一墙之隔。

一众股东简直惊呆了,恩静也错愕,可她没机会拒绝,因为很快,阮东廷便宣布了散会。

“为什么要调我的职?

这点刘律师并没有和我说啊!”

等股东们都退出去后,恩静飞快来到阮东廷面前。

“现在不是和你说了么?”

“你这不是在‘和我说’,你这是在‘通知我’!”

“有区别?”

她气得竟有些发抖,简直不敢相信这人能不可理欲成这样。

你听——“要么任职,要么取消离婚协议,选哪个?”

他的口气那么张狂。

“你!”

“你看,这就是我没有提前通知你的原因,”他手一摊,仿佛自己的行为是合情合理的,“完全没必要,不是么?”

太过分了!

可当然,他阮某人前脚能出张良计,她后脚就敢过墙梯。

全世界都以为离婚协议里那一条“60%的股权归陈恩静所有”是她这“阮氏弃妇”厚着脸皮要求添上去的,好,很好,那她就让脸皮再厚一点——要搬上三十九楼是么?

要当总经理是么?

有何不可?

新官上任三把火,陈总经理一就职,便在“阮氏”上下掀起了改革大潮。

有些自然是有意义的,比如人事改革,能者居上,且将每年“十佳员工”的评选范围从高层扩大到基层员工,调动众人的积极性。

可另一些,就莫名其妙得令股东们愤怒了,比如说,将一贯出现在茶楼、普通茶餐厅的南音,引到“阮氏”的早茶厅里。

“岂有此理!我们‘阮氏’是星级酒店,来往的都是大人物,把这种音乐引进来算什么?”

“难怪早前小道消息说她是个歌女,我看八成是真的!”

“这阮总也真是疯了,竟由着她胡来!”

“有什么办法?

不就为了尽早甩开她,奔赴他的美人窝嘛?”

Cave一来到“阮氏”便听到了这么堆闲言碎语。

在阮东廷的办公室里,素来人贱嘴更贱的他当然不忘损好友:“再这么下去,本少还真是替你的前途担忧呢。”

阮东廷却连眼角也没抬一下,自顾盯着手头的文件:“两件事:第一,下次进办公室前再不敲门,我会让保安把你驾出去。”

“第二呢?”

“第二,有屁快放。”

Cave笑弯了一双桃花眼:“啧啧,粗话都飙出来了,看来恩静妹妹的大改革闹得你够呛啊!”

邪魅的俊脸移下来,这妖孽,连对着男人都能这么放电,“要不哥们让Marvy出面,帮你劝劝她?”

“你以为有用?”

阮东廷不以为然地瞥他一记,这下终于是搁下了文件,目光越过空中隐形的尘埃,不知落到了哪里,“想闹就让她闹吧。

她心里有委屈,不闹一闹,也不痛快。”

“股东那边呢?

听说现在意见很大啊。”

“那又怎么样?”

他的谓叹几不可闻,“既然是我的人,她敢闹,我就没理由不敢当。”

他目光深沉,可Cave却一点也没被这深沉感染到:“啧啧,感人肺腑哪……”可你看那张脸,哪里有感动的痕迹:“只可惜你在这深情款款,我们恩静妹妹在那,可是闹着要离婚呢。”

愚蠢的旁人们都以为是阮生提出的分手,可他是谁啊?

是有点贱却一点也不蠢的Cave连,一句话便能让万年面瘫冷了脸:“你以为她离得成?”

“我不知道啊,重点是我们恩静妹妹以为她离得成呢。”

阮生面一黑,凌厉光线从眼底射出,下一刻,嗓音陡然下沉:“那现在就加快速度吧,我需要你出面。”

可连大少爷还是那么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哎,‘出面’很费劲的呢,阮总。”

“给你加一成。”

“真的很费劲呢。”

“一成半。”

“真的……”

“别给脸不要脸!”

“OK,成交!”

没有人知道这段对话的意思,也好,反正他们也不打算让旁人知道。

这边连楷夫春风得意地从总裁办公室退出来,那一边,恩静正在早茶餐厅里指挥工人布置南音唱奏的舞台。

一道靓丽的身影从隔壁的咖啡座移过来,怒视着恩静:“你真行啊!真的要把阿东的心血毁掉吗?”

当然,面对着别人的产业都能这么颐指气使的,还能有谁?

恩静脸转也不用转,便知那必是何秋霜无疑。

“阿津,幕布再往右移十公分。”

她自顾指挥着工人,全然视她为无物。

高傲的何秋霜哪能忍受这种度?

“我在和你说话!”

干脆三两步踱到恩静跟前,瞪着这一派在她看来简直荒诞至极的闹剧:“在星级酒店里唱南音?

陈恩静,你要股份,好,股份给你了!你要当总经理,好,职位也给你了!可你竟然还敢在这无理取闹,到底凭什么?”

“你呢?”

恩静的面色却十分寡淡,是那种很明显不把对手当对手的淡,声音不咸不淡地,她说:“门都还没进,就急着想摆总裁夫人的架子,请问又是凭什么?”

只一句,就激得秋霜怒气大起:“陈恩静!”

身后似有镁光一闪而过,恩静淡淡地往那处瞥了一眼:“如果想让阮先生丢脸,就趁那边的狗仔没收摄像机,尽管洒泼吧。”

秋霜立即转过头,可很快,就在确认了真有娱记在那边后,俏脸便又阴转晴了:“谢谢提醒啊,‘陈女士’。”

话落,她风情万种地朝那狗仔走去。

恩静还猜不到她要做什么,就听到何秋霜的声音好愉悦地响起:“你们这些当娱记的也拜托一点嘛,像她这么厚脸皮的,股份都给了,总经理也让她当了,还死撑在那里不签字,你们竟然也没人报导,真是……一个个都在做什么啊?”

狗仔的娱乐嗅觉瞬间被点醒。

陈恩静面色一冷。

第二天,大街小巷里传的都是“‘阮氏弃妇’得了股份却还死撑着不肯签字”的消息。

简直成了全香港的笑柄。

不,何止香港?

几天后她接到大哥的电话:“阿爸很好,阿妈也很好……”絮絮叨叨了一堆后,才问她:“如果你觉得不好,恩静,要不要回家?”

家吗?

吾心安处是故乡,可原来,故乡里的人也知道了她的丑闻。

“大哥,我的事还没办完,暂时不回去了。”

“事?

离婚吗?”

“嗯。”

“恩静啊,其实妹夫他……”

“好了,别替他说话了。”

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毕竟原本自己说了今晚要来她公寓谈事的他,下班时间还没到,就因为何秋霜的一句“身体不舒服”,双双消失在“阮氏”。

一整夜,她一个人坐在静谧的公寓里,如同那漫长的十余年的等待时光。

静寂如死。

如死的静寂。

许久,才打开餐桌上的牛皮纸袋,取出一纸文书,签下了名。

她培训的南音团队已经能完美地演唱出她和他都爱的经典曲目了,《陈三五娘》,《子夜歌》,《琵琶行》……只不过,还没有正式登台表演过。

约上他作最后谈判的那一日,恩静只在电话里说:“来茶餐厅验收我的工作成果吧。”

阮东廷以为她说的“成果”只是这一支南音队伍,不作多想,便搁下了手头的工作。

时值傍晚,午茶已过,晚茶未到,又是下雨天,整个茶餐厅里人影寥寥。

她坐在靠窗的角落里,也不知道要把窗关严,只是失神地坐着,任细雨绵绵地打湿了她衣袖。

阮东廷一过来就先替她关好窗,又拧眉拉起她的手,抽出手帕擦拭她衣袖:“怎么回事?

下雨了也不懂得要关窗……”直到黑眸瞥到桌上的牛皮袋,“这是要做什么?”

烧成灰他也能认得,那就是她拿来放离婚协议书的袋子。

他的眉蹙然死拧了起来。

此时台上的歌女已经调起了嗓,幽婉弦声如泣如诉:“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好一派寂寥的秋景,她静静听了两段,才开口,说:“阮先生,请你把协议书签了吧,我很想回家了。”

这城市的繁华夜景再迷人,终究也不是她的安栖地。

她想念那一座有着腥湿海风的古城了。

阮东廷却看也不再看那牛皮袋一眼:“可以,我明天就让阿忠去给你搬行李,送回阮家。”

“我说的不是阮家!”

他明明知道她的意思。

可很明显,故意装成不知道:“不是阮家还能是哪里?”

这一次,冷然的脸似乎掺入了一丝怒:“恩静,你不把我当先生,也不把妈咪当妈咪了是吗?

知不知道自从你搬出来后,她老人家日子是怎么过的?”

她当然知道!即使不去探查,因初云的事而时不时到秀玉那儿去的Marvy也告诉过她:老人失去了女儿,现在又失去了钟意的儿媳妇,能陪她听歌剧、能给她唱南音、能同她聊天解闷的女孩子们一个个都走了,妈咪素来疼女比疼男多,初云走了,恩静也走了,现在一看到阮东廷她又心烦,在阮家,你说不上她有多大变化,可厨子却换了一个又一个,皆因秀玉说:“不知为什么,吃不下,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

她沉默了。

为什么年轻人做的这一切抉择,最终会伤害到的,都是老者?

台上歌女依旧悠悠地拂着琵琶,调着嗓:“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不过是半首曲的时间,已有幽愁暗恨生。

“恩静,”也不知过了多久,浓眉死拧的男子才像是做了艰难的决定,告诉她:“我现在其实是有计划的。”

恩静闭了下眼睛——他有计划,聪颖如她是料得到的,从那天他在抓到张嫂后还把监控器装上去,她便知,他一定是有计划的。

只是啊:“你的计划就是放任何秋霜伤害我、放任全世界来取笑我吗?”

“如果我能说,这只是必要的计划之一呢?”

那对暗邃魅黑的眸心依旧如一泓深潭,冷峻,却勾人。

只是这一次,她再也不会放任自己沉沦了:“那我真的觉得,阮先生,和你在一起好累。”

真的,好累好累了。

这一天的谈判还是以失败告终——没有人知道的,他根本就不肯签字。

她将协议书留给他,昨夜便已签好了自己的名,就待他签字生效:“你什么时候签好了,就让刘律师过去拿吧。”

而后站起身,离开前,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加大了的雨势。

怎么会这么巧呢,似乎每一次同他谈分离,都要下雨,从十几年前下到十几年后,还不停。

突然间,她想起十四岁那年的雨夜,目光还停留在窗外时,低低询问已经逸出口:“阮先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

她总爱问他这个问题,问了好多遍,问到这一刻,他都开始怀疑起这么多年来,自己其实从来没有答对过。

所以,她自顾地笑了:“你想说1987年,阿陈过世的那一日,对不对?”

他的回答,永远都不对。

恩静离开了餐厅。

《琵琶行》已唱到了尾音:“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

座中泣下谁最多?”

座中泣下谁最多?

那真正身临其境的人,到最后,其实已经流不出一滴泪。

隔天阮东廷真的把签好名的文件拿过来了,不过不是离婚协议,而是股权让渡书。

“把名字签下,从今天开始,‘阮氏’百分之四十二的股份都是你的了。”

见她似有拒绝的意思,又说:“你不收股份,那离婚协议我就永远不签。”

恩静无奈,再开口时,声音里也不由添进了讽刺:“为什么不签?

有钱送上门,我高兴还来不及。”

“最好真的是。”

恩静把合同扔进抽屉里,连看也不再看一眼。

她的办公室就在阮东廷隔壁,这一层楼,其实也就他们这两间办公室。

因为这阵子阮氏出的事太多,所以平常没什么事的话,普通人是上不来这一层的,就连清洁,也只由阮生信任的清洁大婶来做。

当然,那被信任的清洁大婶,便是被初云从大陆带过来、并得到了恩静信任的李阿姨。

十点半还有个小会,自从当上总经理后,她总是大小会议无数。

有时候会一开,就从早开到晚,人家朝九晚五,她朝九晚九,于是那姓阮的便有理由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她怎么拒绝都没用,因为这人根本就听不懂拒绝。

就像昨晚,和他在茶餐厅里说完事后,“阮氏”的高层还有个会要开。

她明明一散会便溜往酒店后门口,想避开他,结果一到后门,就看到阿忠站在那儿,憨厚又老实地对着她笑:“太太,请上车。”

回到家时,就看到阮东廷已先她一步坐到了大厅里——对,从储藏室的另一个门进来的,他来她家,从不走正门。

可昨晚和其他时候能一样吗?

明明几个小时前她才在茶餐厅里和他谈签字,几小时后,他又若无其事地坐到她家,完全把自己当成男主人的样子!

她真的怒了,只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这个人都只当耳旁风。

“砰”地一下摔上门,她来到他面前:“你又来做什么?

我们都要离婚了!”

阮生却只是翻了面报纸,不为所动地:“能换句台词吗?

每次见到我都得提醒一次。”

“那是因为你怎么提醒都不改!”

“有什么好改?”

他扔下报,起身站到她眼前,声音柔柔,气定神闲:“要离婚怎么了?

那天不也是说要离婚,可到最后还不是和我睡了?”

“阮东廷!”

他竟然敢说这种混帐话!恩静飞速涨红了脸,只觉得这公寓里的每一粒尘埃都在取笑她的没定力:“那、那是因为你强迫我……”

“你确定是我强迫你?

要换了其他男人,你也让他这么‘强迫’?”

“你说什么?”

“你完全可以甩我两巴掌,再让我去死,或者扯大嗓门喊救命,可你没有,不是吗?”

“阮东廷!”

她已经从脸红到了脖子根——不,已经红到胸口了,“住嘴住嘴住嘴!”

“好了,”他低低地笑了,一手控制住她闹腾的两只手,另一手拥住她,“别闹了,我就是来问问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一个问题?”

她动作停了下来。

“阮先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

几个小时前,她这么问过他。

这几年来,她一直在这么问她。

“可是啊,”恩静的谓叹听上去那么无奈:“如果是由我自己来回答,这问题就已经没意义了啊。”

所以她不会再说了,再也不会说了。

男子的目光看上去那么复杂:“你问我为什么怎么提醒都不改,恩静,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目光似思索,似犹豫,又似有无数深沉的心事。

他说恩静:“那是因为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分钟空闲,哪怕你再恨我,我都想让你待在我身边,你——明白吗?”

不,她不明白。

也曾经有过那么多时候,哪怕只有一分钟空闲,哪怕他一点也不喜欢她,她都那么想待在他身边。

可那一些时候,她心里头只有他一人,全世界能与她沾上关系的男子,只他一人。

可此时他的身边,还有其他人。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阮生叹了口气,明明就是妈咪所说的“脚踏两条船的混帐东西”,可每次说到这里,他面上总有一种退让的无奈感:“好了,我不和你争这个。

恩静,真相大白的那天你会明白的。

但现在先答应我,别那么快下决定,嗯?

至少先陪我揪出伤害初云的凶手。”

凶手吗?

可是啊,她幽幽想起了那死得不明不白的初云:“凶手?

凶手又要到什么时候才揪得出来呢?”

“我看,很快了。”

阮东廷的眼里晦暗不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

“你明天就会知道了。”

然后第二天,这人就送来了股权让渡书。

开会时间到,恩静走出办公室时,看到李阿姨在外头用吸尘器做清洁,便随口唤她:“李阿姨,麻烦你去收拾一下我的办公室。”

随后,走进隔壁的总裁室。

真是小会,就四人——阮东廷,恩静,连楷夫,Marvy。

她一走进,拴上门,便看到那对据说已开始出双入对的男女正饶有兴致地盯着阮大总裁的办公桌——不知何时,那里多出了个小型的监控视频,恩静走过去,就看到熟悉的场景。

那是她的办公室。

刚刚被叫进去做清洁的李阿姨一进去便将门关上、将吸尘器放到门边,确定不会有人进来了,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办公桌后面,然后,想了一想,又走到门边,打开明明没有在运作的吸尘器,在“翁翁”的声音里,返回到书桌后,一个个拉开了恩静的抽屉。

第三个,最中间的抽屉,里头有一本股权让渡书。

李阿姨拿起它,悄悄将它塞到吸尘器底座,同时,从那底座掏出另一本……

狸猫换太子!

砰!

却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踹开——原本有笨重的吸尘器挡着,这门是没那么容易被推开的,可这会儿,偏偏有阵庞大的力道一举踹开了那扇门。

紧接着,是阮东廷冷得吓人的声音:“李阿姨,我的让渡书好看吗?”

狸猫,看来是换不成太子了。

“联系过警方了吗?”

“当然,这点事还需要你交代?”

“让他们低调点,‘阮氏’现在到处是‘那一边’的耳目,别打草惊蛇了。”

“我说阮大总裁,你做什么事都这么谨慎,人生真能痛快吗?”

玩世不恭的声音无疑出自连某人之口,只不过被与他对话的阮东廷冷冷瞥过一记后,厮又改口:“放心吧,那条‘蛇’现在正春风得意呢,哪那么容易被惊动?”

此时阮东廷的脸上是谁也见过的表情:夹杂着冰冷、恨意以及欲除之而后快的凶狠神色,全权射向他正对着的那老女子!

那一个,穿着他“阮氏”的员工服,一手握着吸尘器一手拿着股权让渡书的李阿姨!

“阮、阮总,”李阿姨好像很无辜地看着四周围的人,“您在说什么?

我就是好奇,想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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