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力克清清嗓子,说:“江南省本是穷省,朝廷至今还欠着官府大小官员的俸银。各级官员,本来年俸就少,又遇上灾年,可谓捉襟见肘,入不敷出,自身难保,怎会有多余钱给灾民,捐银之事怕是难以实行。”
魏伯仁大笑起来:“吴大人说的对啊,图力克大人也没错啊。”
堂上官员听到魏大人的笑声,以为他已经被吴大人、图力克大人的话所点穴,想不到魏大人后边的话更加惊人。
“但今日捐银不同往日,捐银是为国家,为江南百姓,难道爱国爱民之心有错?皇上总不至于为此加罪你们吧?江南省虽然遭受了水灾,但毕竟还有许多人还是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昨晚本官走过‘识香楼’、‘玫瑰院’‘江南楼’,那真是灯红酒绿,繁华之状可比京城。本官还看见不少的官员出入嫖妓,假如没有钱能行吗?比如你们各位大人,哈哈,总比城门外的灾民好上许多倍吧。此次捐银嘛,凡是衙门当差之人,按官阶大小、俸银比例捐银,除地方绅土按其资产多少捐银尚需再议之外,所有款项全部赈济灾民,充作军粮。贫民百姓一律免缴,如果还不足以赈灾之用,我便上奏朝廷补足赈灾所需款饷。当然,捐银必须是自愿的,江南省府衙门官吏先行,以示楷模,以后商人士绅才会主动缴纳,各位意下如何?”
众官全部被惊呆了,一时议论纷纷。他们知道,魏伯仁所说并不是空穴来风,事实已经摆在那边。更有害怕的人,以为钦差记录了他们嫖宿的情况。可是他们静下来一想,此风已经习惯,谁也没有去理会,怎能将和赈灾联系在一起。
图力克摆摆手,各位官员静下来声来,听他说道:“各位官员都清楚,我大清朝自立国以来,荒政十有二,备祲、除孽、救荒、发赈、减粜、出贷、蠲赋、缓征、通商、劝谕、兴土筑、集流亡,可是就没有听说过捐银之说?上述十二项措施,在巡抚大人训令下,各州府都做了,只是赈灾多少之间和好坏间的差别,唯一不足的就是少了朝廷的拨银了,灾民都在等待啊。”
这话在官员中引起热烈的反响,眼看这要难住了魏伯仁,大伙等待着好戏如何收场。
“图力克大人说得不错,是这个理啊。”魏伯仁环视各位官员,会心地笑笑道,“可是图力克大人可能忘记了,按大清会典规定,‘凡地方有灾者,必速有闻’,既然陈大人将灾情上报朝廷,勘灾便是必经的程序了。此番皇上让下官来江南省,首先要勘查核实田亩受灾程度,各位都是省城的官员,知道这州县要先刊就简明呈式,由乡保转交灾户,照单填写姓名、田数、区图村庄、大小人口,交地方官与粮册核对成勘灾底册,现在谁说得清江南省的灾情?接着还有审户查验,划分极贫、次贫等级,本断只有情况弄清楚了,才能禀报皇上,户部才会据实而定。这期间需要多少日子,灾民能等待得了吗?州县衙门能等待吗?请问,如果作为百姓父母官不捐银,不想方设法帮助灾民,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这一席话让所人有的无话可说,大堂上一片沉寂。
正当大家疑惑之际,魏伯仁大喝一声:“来人。将本官的俸银拿来。”
常冬生急忙走到大堂后面去,将银子拿来摆到桌案上。
众官员面面相觑。
魏伯仁朝众人拱拱手:“各位同仁,眼下国难当头,倘若国家没有了,哪还有我们这些臣子。眼下我们做臣子的也只有一片忠心了。这是本官三月俸禄和积蓄共六十两银子,只当是为江南省百万饥民尽点微薄之力吧。以后,荒政十之有二上,可再加一条,捐银。”
听到魏伯仁的话,不仅其它官员吃了一惊,常冬生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他跟随魏大人多年,除了奉?,魏伯仁本来就没有其它收入,有时候实在应急,他还会处理一些祖上留下书画来维持生机。此次来江南省,也没有多带银子,如果将这六十两银子捐出去,那么随后的日子怎么过呢?常冬生不免担忧起来,以后吃饭都会非常困难,更不用说吃好了。
图力克和吴富贵也没有想到魏伯仁会动真格的,甚至还私下察看了官员隐私,他分明是要与江南省官员作对啊。
怎么办?魏伯仁的捐银策略,已经在江南的官场投下一个大大的石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