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自成联军继续冲杀,白广恩的车营在郏县先遭了溃军冲击,又遭到联军冲杀,白广恩力战半日,不敌,他本来就是流贼出身,犯不着为大明尽忠,于是让众将士舍了车营大阵,随中军一溃千里。
十万秦军被杀两万有余,另有两万投降,孙传庭带着五万溃军逃回潼关,而李自成、罗汝才与北上的革左五营顺利会师,成了大明天下最大的一股流寇。
而七日后,川中南充知县起乡勇收复安岳、盐亭、蓬溪、西充四县的捷报与三边总督孙传庭大败退守潼关的奏报一并送到了崇祯面前。
孙传庭的败仗无需多言,见势不妙的左良玉先通过马士英告了刁状,将孙传庭贸然出击,不与他们五路围剿大军(即左良玉的湖广兵、虎大威的保定兵、孔贞会的四川兵、刘泽清的山东兵、朱大典的南京兵)配合,在约定的围剿期限之前率先发起进攻,以至于其余五路大军中的虎大威傻乎乎地中了贼军奸计,以为督师孙传庭被围在郏县,率兵往救,结果中了闯贼的火炮而亡。
左良玉此人不愿与闯军厮杀,先前就坑了督师侯恂,现在又想坑马士英,他明明手底下有二十万大军,坐拥九江,却不发一兵一卒去牵制闯军白旺部,致使李过、刘宗敏在击败孙传庭的偏师后轻松回援,且他这个大兵头不动,刘泽清、孔贞会、朱大典这些小兵头自然也不会动,只有因为朱仙镇败仗害的顶头上司杨文岳被杀,丁启睿下课的虎大威实在是内心过意不去,挣扎过后以死志去援助孙传庭,最终得偿所愿。
一番颠倒黑白的奏报上去,马士英看得眉头紧锁,这个名声不好的总督与监军太监卢九德一番商议,两人都觉得孙传庭虽然败了,但能救大明的目前只有孙传庭一人,于是两人一合计,直接上书告左良玉养宼自重,丝毫不顾及友军死活,还在奏报中规劝皇帝,不要处置孙传庭,若罢黜了传庭,陕西则不保。
崇祯拿着孙传庭的请罪折子和马士英卢九德联名的奏报,越看越烦躁,最后将两本奏折全部扔给了下方不动声色的周延儒,轻描淡写地问:
“周爱卿怎么看”
周延儒大袖一挥,挡开上来捡折子的王承恩,弯腰捡起折子,他就是这么个人,不党不群,朝堂上除了皇帝不给任何人面子,这也是崇祯欣赏他的一点,眉目清冷地扫过奏折,内容他在阁部早就看过了,看完后将两本折子双手交还给王承恩,手抄在自己的象牙笏板上,语气平稳道:
“左良玉该杀,孙伯雅要保。”
站在他下首的群臣们立马议论纷纷起来,左良玉好歹没有丧师辱国啊,孙传庭可是把十万大军丢了一半,整个河南东部全境沦丧,献贼现在又与左革五贼合流,声势日益壮大,这周延儒保自己人也保的太明显了。
当下就有一个青袍御史站了出来弹劾周延儒结党营私,崇祯却一挥手让御史退了回去,说周延儒结党营私,好比是说他崇祯宠幸阉宦一般可笑,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周延儒,询问道:
“五千精兵可剿灭闯献,这是孙传庭在平台诏对时与朕夸下的海口,而今十万秦兵没了一半,钱粮靡费何止十万,朕容他孙传庭在陕西滥杀乡绅,容他向西南三省强征钱粮,他孙传庭就以此败仗来回报朕!”
“圣上!”
周延儒出班跪地,他高举着手中的笏板磕了个头道:
“圣上,臣保孙传庭绝无私心,臣也绝无私心,那闯逆亦非三年前之流寇,他与罗逆合流,军势已至三十万有奇,孙传庭自任三边总督以来,日夜勤勉,将贺人龙祸害的陕西总算归于平稳,十万秦兵这才操练几月就出关剿贼,那左良玉佣兵二十万不听调遣、刘泽清、孔贞会、朱大典佣兵十五万又何曾听过调遣,以十万秦兵出战三十万流寇,杀敌五万折损五万,乃不胜不败之局,还请圣上明鉴,而今天下用兵之人,何人能出孙传庭之右,且容孙传庭再练秦军,伺机与闯逆决战,圣上啊!若罢黜孙传庭,才是中了闯逆的奸计啊!”
言罢,周延儒连连哭泣磕头,周围的朝臣们皆噤声不敢出,这样至情至性的周延儒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老货以前当首辅的时候都是想尽办法打压政敌,从未为哪个封疆大吏这样作保求情过。
看着丹犀下连连叩首,泣不成声的周延儒,崇祯也觉得鼻头一酸,和那些满朝文武们相比,周延儒真的是个铮臣啊!
“起来吧,朕不会罢了他的官,王承恩!”
“奴婢在。”
“下旨申斥一番!”
“圣上!不可申斥,秦军新败,若此事消了三边总督的威信,恐陕西自乱啊!”
周延儒得了便宜立马卖乖,他心底和马士英一般清楚,自卢象升战死、梅之焕病死、杨嗣昌病死、洪承畴投敌、孙承宗战死,孙传庭几乎就是大名最后一根擎天柱了,若是这根柱子再塌,那大明朝还拿谁去挡李自成张献忠这些流寇
谁知崇祯却轻蔑地笑了笑,将一封捷报递给了王承恩,道:
“周爱卿,看看吧,这天下到底还是有人能带兵打仗的。”
王承恩捧着捷报走过去,眼神中的神色很复杂地望着周延儒,对于这些朝中大员,他心中也有评断,周延儒既独又毒,每个政敌都没有好下场,可这老家伙此时表现出来的忠心让他又有点心生好感,周延儒接过捷报,打开来一看,却见上面写着:
“臣四川巡抚陈士奇恭请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