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喝了一口茶,这才步入正题。李岩道:“大学士召学生过来,有何指教?”
傅宗龙叹道:“丞相何必明知故问,当然是为了皇上不上朝,不理政的事情。新皇年轻,喜爱女色是正常的。学生也猜想过新皇进入大明皇宫之后,面对成百上千花枝招展的美貌女子,会失去自制力。但没想到会如此严重,到了不理朝政,荒淫无度的程度。咱们大顺朝刚刚建立,百废待兴,正需要新皇励精图治,宵衣旰食,勤勉国事,但圣上却每日待在宫中,沉溺于女色当中不能自拔,如此下去,只怕咱们大顺朝没法在京师立足了。”
李岩笑了笑,他比傅宗龙聪明的多,也比他对皇上了解更深,他不信范青能在女色面前失去自制力。当然,范青是好色,但也不至于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到不理朝政的地步,所以,他认为范青的做法必有他自己的深意。于是道:“学生以为不至于如此吧?”
傅宗龙露出痛心的表情,道:“丞相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皇上居然在宫中召幸了明朝皇后,崇祯的妻子周后,而且是和公主同时被召幸。史记记载,周幽王外出游玩,见姐妹二人貌美,想要同时把姐妹二人收入后宫,都被臣子劝谏,认为他德行不够,不能够承受这样的福分,周幽王不听,后来果然亡国。现在皇上一次宠幸母女二人,已经违反天和,况且还是亡国皇后,这会在大明士绅中产生极大的不良影响。咱们此次进京着重要笼络这些明朝士绅,可皇上这样倒行逆施,岂不是要失去京城百姓的民心?另外,咱们此次东征,许多将领对驻扎在京师之外,不得在京城繁华之地尽情享受十分不满。只是畏惧皇上,被皇上压制,才不得已驻扎城外。现在皇上不理朝政,只怕这些大小武将也会跋扈起来,随便进入京城,勒索、抢掠、奸淫诸多恶事也将陆续发生,所以学生整日忧心忡忡,只怕大乱就在眼前,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岩道:“大学士以为该怎样?”
傅宗龙道:“学生以为,咱们既然已经效忠顺皇,就应该披肝沥胆,直言劝谏,所谓‘文死谏、武死战’,这正是咱们文臣为新皇尽忠之时。商朝忠臣比干,明知道商王帝辛暴虐荒淫,依然叹曰‘主过不见非忠也,畏死不言非勇也,过则谏不用则死,忠之至也!’,愚以为咱们的皇上年轻有为,绝不是帝辛商纣那种昏暴之君,只要咱们良言劝谏,皇上一定会醒悟。所以咱们臣子要冒死进言、逆耳批鳞。学生的意思是咱们全部文臣,在丞相率领之下到武英殿前叩见皇上,如果皇上依然不见咱们,咱们就一直跪在殿门之前,跪到皇上接见咱们为止。”
傅宗龙一面说,一面观察李岩的表情,见他脸上微微笑着,似乎有些不以为然的神色。便问道:“丞相以为学生的做法不妥?”
李岩微笑道:“皇上喜爱美色,不过男人好色是人之常情,不见得会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也许过几天,皇上不用劝谏,就出来上朝理事了。”
傅宗龙唉了一声道:“丞相把此事看得太容易了,学生今年六十有二,年轻时也是大家世族子弟,深知这‘酒色’二字的诱惑之深,一旦陷入其中,很难自拔。咱们皇上固然英明天纵,但他还是年轻人,这几年在外征战,少见女色,再加上有推翻明朝夺取天下的目标,纵然有欲望,也能克制。现在一旦进入京师,大功告成,面对千百名美貌女子,花花世界,酒色玩乐,壮志消沉,迷恋其中,岂能自己醒来。”
李岩笑道:“皇上也并非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在开封王宫中也是美女成群,他身边的女人,从李皇后开始,以下几名妃子都是美貌多才之人,学生以为,皇上不至于像你说的那般迷乱。”
傅宗龙连声道:“不可同日而语啊!”然后轻声道:“丞相不知,这周后和长平公主都是世间少有的绝色美女。还有一名姓费的宫女也是绝色的,且多才多艺。你不晓得,宫中这些女子不若地方之上的侍女,她们都是从全国各地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尖,才、貌、学识俱佳,而且都十分精明,知道如何挑逗男人、取悦男人,皇上在女色方面没经历过这些,不然,怎么第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同时召幸周后、公主母女之后就不上朝了呢?你不知道这些女人,她们在床上有多少种法子勾引取悦男人,让人根本不能自拔。”
李岩笑了笑道:“周后是崇祯皇帝的正妻,听说向来端庄。”
傅宗龙哎了一声道:“她若端庄,怎么不随崇祯尽节,这是女子的本分,普通女子都能做到,她贵为皇后,原本是一国之母,地位何等崇高,不去尽节也就罢了,还腆颜去伺候新皇,还和她的女儿一起伺候,简直是放荡无耻,卑贱下流,所作所为连勾栏女子都不如,甚至猪狗都不如,简直是万人唾弃,还有什么她做不出来的事情。”
李岩笑着摇摇头,脸上还是不信的神色,道:“总之学生不信皇上会听凭几名女子摆布,学生以为,皇上这样做必定是有深意的?”
“什么深意?”傅宗龙愕然。
“不可言!不可言!”李岩笑着摇头
傅宗龙不明白范青的意思,心中一片迷茫。但他知道李岩素来多智,这么说必有道理,他微微沉吟道:“且不管皇上什么原因不理朝政,只是目前咱们刚入京师,诸事繁杂,千头万绪,都需要皇帝批示。俗话说‘蛇无头不行’,没有皇上主持,咱们的政务政策怎样发布啊?就说第二日,皇上本来答应接见京城父老,可皇上忽然就不上朝了,让这些京城父老空等了一天。这些百姓嘴上不敢说什么,心中定然会怨恨,说咱们皇上是昏君。”
李岩笑了笑道:“这些父老也是来歌功颂德的,不听也罢!其实进入京师的急务,第一日上朝时,皇上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咱们遵照执行就行了,不必请示皇上。”
傅宗龙知道李岩说的是取消三饷、从河南运粮到京师放赈,还有招纳贤才,举办科举等事情。
傅宗龙听从范青命令已经习惯了,此时不禁愕然,道:“没有圣旨,咱们就办理,这合适么?”
李岩笑道:“没有圣旨,但有圣意。皇上那天说了这些事情,就是口谕,咱们不必请示,放心大胆的办理,有了差错尽管推在我身上。”
傅宗龙地位虽然相当于首辅,但大顺朝现在是丞相制度,李岩的地位比傅宗龙要高,所以听李岩这样说了,傅宗龙也无话可说,只能遵照他的意思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