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郎的声音轻薄却坚决，但他的神情似乎表示这里面还有着什么别的原因，杰森没有看清。
他在白板上的“英灵”和“幻灵”两个词后面分别打上了一个问号，又在“魔力”、“圣杯”、“魔术师”这几个词上连了线。
杰森笑眯眯地托着腮，比出一根手指：“你提出了从者的说法，不过这个方向看起来走进了死胡同。现在你要不要听听我的假设？”
……
杰森倚靠在栏杆上，遥望下方摩天高楼间的人间灯火。
挥洒生机的女神烂漫地投下她的注视，春日的暖风像一层温柔的纱。万物生长的时节，似乎一切都在焕发新生，从头开始。
蝙蝠侠的落地没有传来脚步声，杰森却像早有所觉地回头望去。
“嗨，老头子，晚上好呀。”他倚在摩天大楼顶楼的栏杆上懒洋洋地打招呼，衣角飒飒作响，就像一道降临的狂风。
蝙蝠侠的手中捧着一只娇小的玫红比蓝雀，雀鸟的爪子上系了一枚极小的竹筒。他把从竹筒中收到绘着星图的绸卷展开，将雀鸟放在地上，看着它跳过去蹭了蹭杰森的脚，又一跳一跳地蹦开。
“杰森。”
“怎么，老头子，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杰森的说话声音仍然懒洋洋的，带着一点上卷的尾音，却毫无攻击性。
蝙蝠侠看着他，目光柔和了下来。
他凝望着他，仿佛就在注视着当年那个刚过他膝盖的孩子，就像刚刚那只跳着跑开的小鸟，翅膀上还残留着伤愈的痕迹。
杰森是他真正意义上收养的第一个孩子，他对自己发过誓要做一个好父亲……自从犯罪巷捡到他的那一刻，那个地方对他而言就不再只是载满痛苦的回忆之地，而是象征着传承和新生的地方。
“你去见了芭芭拉……她跟我说她很喜欢你。”他学着杰森的样子靠在栏杆上，谨慎地选择着词句，害怕再如之前一样犯下错误，引起杰森不可知的愤怒，从而将他推向另一边。
但他不知道的是，无论今夜他说什么，杰森都不会生气。
“小的时候她很喜欢格雷森，取得她的好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杰森嘀咕道，就像一个小孩子在向家长抱怨撒娇。
这种感觉让蝙蝠侠感觉很新奇……并奇异地几乎让他的内心柔软了下来。迪克和他更像是同伴搭档，而提姆和过去的杰森都很懂事，几乎从未做过这种一般孩子会做的举动……
“不过我和芭芭拉通过抱怨格雷森建立了共同战线。”很快地，杰森又露出了狡狯的笑容。
蝙蝠侠没有意识到自己面甲下露出的下巴正在微笑，这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变回了过去的那个模样。
“……那很好。”
但若是过去的他，一定会冲上去摸摸杰森的脑袋，用披风揽住他，一边附和他说着要让迪克负起责任来，一边以此为借口把他从布鲁德海文叫回庄园。现在的他却拼劲全力，也只能说出这几个字来了。
怅然如涟漪一般，还未浮起就消失了。布鲁斯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他能比过去更好地保护他们。
好在杰森似乎并不介意他干巴巴的回应。
“芭芭拉说上个月，她常去的健身房又抱怨她砸坏了一块杠铃……”
“我们聊了一些应对小丑留下的创伤的经验……芭芭拉在这方面做得很出色，通过和她的交流我取得了不少收获。你平时也会去看教人如何应对痛苦的书吗？……”
杰森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尽管这些内容蝙蝠侠已经知道了，但如果他愿意说，蝙蝠侠也愿意摆出聆听的姿态。
……这种感觉多久没有过了？就好像回到了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蝙蝠侠几乎就要沉醉于这种氛围之中了，杰森没有朝他发脾气，没有逼迫他要求他去做他做不到的事，而这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说明它并不是杰森偶然的好脾气，而是会继续复现的日常。
只听见杰森继续说着他和芭芭拉聊过的内容：“我们还聊了一些案子的事情，芭芭拉怀疑这是一起模仿犯作案，还猜测你那里明明有一些线索，却不愿意告诉她……”
他话语中的内容蝙蝠侠突然惊醒了过来，沉下声音：“别管这件事，杰森！我会解决它的。”
“哼哼，所以果然你有线索喽？”杰森轻轻地笑了，意态闲适，仿佛捉到了老鼠的猫：“我们早知道了，你不就是这种坏家长吗？”
“…………”
若是杰森朝着他发脾气，蝙蝠侠还能讲道理，但他这种嗔怪的语气蝙蝠侠却无从招架。
无法否认他说的话，说自己是为了他们好也不合适，于是只能保持着沉默。
似乎欣赏够了他无言以对的模样，杰森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很聪明，老家伙，我和希洛也找到了一些头绪，你要不要听听看？”
那个名字让蝙蝠侠心中一窒，可他搜肠刮肚，却始终无法说清楚这种感情的来源。
他只能看见杰森噙着笑意凑近了自己，轻声在自己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英灵，从者，幻灵？大圣杯的魔法阵会建立在灵脉上？”蝙蝠侠重复了一遍这些名词，有一些恍然，又有一些自己先前的猜测被推翻了的迷惑，还有几分无法释怀的疑问。
他举棋不定间，只看见杰森又重新靠回了之前的栏杆上，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明白他的意思，蝙蝠侠默契地退后几步，正打算悄无声息离开，某种鬼使神差的冲动促使他回头：
“我希望你能同我一起来调查，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这是蝙蝠侠此前问过杰森却没有得到回应的问题，此时此刻，他又再问了一遍。
杰森依然靠在栏杆上，沉浸于吹拂而过的风中，可在这一刻，无人注意到的角度，他似乎全神注视着哥谭夜景的眼神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