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三人一路说笑,自是不在话下。
车驾一行入了阊阖门,帝后落得车来,正要换了步辇入内宫,便有内侍前来禀于三宝,道是彭城公主一早便入宫来祭祀先太后。元宏闻言,便登辇往安息堂而去。
元钰在安息堂内足足跪了半个时辰,才由近婢青云搀扶着,坐到一旁为先太后折纸钱,叠元宝。
青云见元钰一脸肃色,便宽慰道:“长公主,奴知您怀念先太后,可先太后仙逝已经多年,您也该放下了。”
元钰黯然道:“阿母在世之时,吾只总角之年,记不得日常种种,却独独忘不得每逢吾生辰,阿母便会带皇兄与吾,在宫城之中放纸鸢、打秋千,阿母一颦一笑皆印在吾心中,一日不曾忘怀。”
这么多年,青云伴元钰长大,又随着嫁入驸马都尉府,自知元钰逢生日便让内侍们悬长绳于高木,自己着彩服坐于上,让众侍婢为她打秋千,是因了此故。今日又听她提起,便知是因为先太后生辰,令她忆起故往。
青云正要出言相劝,就听元钰轻轻叹了口气,“吾记得那年冬日,不及立冬,便已落了大雪。晨起阿母带着皇兄与吾在园内堆砌雪人,未及将那雪人饰以眼耳,便有几个内侍来将阿母带走。自此,吾再未见过阿母…”说话间,元钰已落下泪来。
青云急忙将锦帕递给元钰,劝解道:“公主,虽说先太后已逝,可如今陛下君临天下,您与陛下皆又身安体健,先太后在天之灵亦能安息。”
元钰边以锦帕拭面,边抽泣道:“这种母子分离之痛,岂是荣华富贵所能替代。”缓缓止了哭声,元钰继而又道:“这些年,吾之所以不愿为驸马生子养女,一来不愿有朝一日再受那母子离别之痛,二来也是怕自己无力护他周全。”
“六妹莫惧,朕自会护你母子周全。”元宏不知何时已经入了安息堂内。
元钰见元宏入内,正要起身行礼,便被他一把拉住,“此间亦无外人,朕只是你的大阿兄。”
“大阿兄…”元钰轻唤一声,便将头埋进元宏怀内。
“都已经嫁做人妇了,还像从前一样爱哭。”元宏轻抚她的后背,“既然进宫了,就安心住两日,朕也好与你叙叙话。”
元钰哽咽着,“大阿兄的心意阿妹领了,只大阿兄日理万机,吾又怎能留在宫中打扰?”
“朕的内宫,就是你的母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元宏轻轻扶起她,满眼宠爱,“朕记得你与左昭仪颇为投缘,她如今有孕在身,你不妨去与她作伴。”
元钰本就潇洒、英气之人,又极喜热闹,刚才不过因思念先太后一时忧伤。此时听元宏如此言,自是敛了悲伤,应了下来。
入夜,元钰入了李氏为自己安顿的寝宫,就闻室内已燃了自己最爱的犀桂香。她心内惬意,让青云温了一壶酒,饮罢便歇了下去。
亦不知过了多久,元钰似梦非醒。
只见先太后身着七彩翟服自远处而来,元钰见是阿母,连忙起了身,“阿母,是您吗?钰儿好想您啊!”
先太后却不言语,亦不近前。
元钰已落下泪来,“阿母,您这么多年未见钰儿,是不认得钰儿了吗?钰儿如今长大了,已嫁作人妇。”
先太后微微颔首,仍不近前,只轻轻道:“钰儿,救吾!”
元钰忙问道:“阿母,何人敢伤阿母?阿母莫惧,阿兄已是当朝天子,他定能护阿母周全。”
先太后发出嘤嘤哭泣之声:“那人媚惑君上,腹内藏有魔罗,若能除去魔罗,吾便可安于天国。”言罢,忽地无影无踪。元钰哭喊着阿母,复又昏昏睡去。
翌日晨起,元钰睁眼醒来,只觉头痛无比。元钰缓缓下得榻来,脑海中回荡着昨夜先太后之言,久久不能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