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宏大行汉革,本就愿诸子学习汉文。此时听说元恪教授元瑛习字,心觉安慰,于是对林禾道:“太傅与少师常在朕面前夸赞子恪,说他聪颖好学,勤于习练,凡汉家典籍皆阅之不忘。这汉家之学,较之子恂,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林禾道:“元郎谬赞恪儿,他不过记性好些罢了。太子平日里忙于前朝之事,定是分身乏术,少了读书的时间。”
元宏笑道:“你怎么不愿朕夸奖子恪?手背手心皆为朕的骨血,子恂虽为太子,却是诸弟妹兄长,自当作表率之事。朕行汉革,非一朝一夕可成,子恪强于汉学,日后亦可辅佐子恂于左右。”
林禾垂首道:“元郎高瞻远瞩,是妾浅薄了…”
元宏拉了她一道入座:“朕知你心中所虑…子恂虽年轻气盛,可旧年朕对他行责罚之事,令他悔过自新。为君者当器量宽宏,子恂乃大魏储君,理应休休有容。朕亦深信诸子可兄友弟恭,为臣民之表率。”
元恂为人,林禾早有耳闻,可天下父母爱子之心,纵是元宏身为帝王亦难以避免。闻言,林禾只浅浅一笑,不再言语。
殿内静寂,唯窗外簌簌落雪之声。
小炉之上,茶烟升腾。林禾为元宏舀了一勺荼茶:“大监说元郎晨起便未用膳,妾已着汪嫂去准备。元郎先饮盏荼茶,亦可健养脾胃。”
元宏接过杯盏:“阿母在世之时常对朕说,荼茶可四季饮用,夏可祛湿,冬可暖身…这些年来朕常饮此茶,着实鲜少病痛之事。”
见元宏呷下一口茶,林禾关切道:“妾知元郎心系国事,只元郎当爱惜龙体,日后切莫再废寝忘食。”
元宏道:“不过一餐而已,不妨事。”
林禾不依:“元郎乃天下之君,此身当为万民所有,自当惜之爱之…”
“好,那朕便依你的,日后断不会因国事而忘食。朕有你相伴,实乃此生之福。”望着林禾,元宏敛了笑颜:“你可知朕今日与众臣所议之事?”
见她摇头,元宏又接着道:“大祭司前几日上表,今冬大寒皆因朕未下诏废后所致。晨起朕宣了子恂与皇叔他们入宫相商,他们各持己见,争执不下…朕一时难决,便遣了他们出宫。”
林禾道:“元郎当日未下诏废黜皇后,定是有不可对外人道之隐。如今虽说天象已现,所幸元郎已令各州郡开仓放粮,分发冬衣给百姓。纵是元郎此时下诏,冬雪得止,亦于前事无补…”
元宏感触道:“朕这么多朝臣,皆不如你懂朕…朕未下诏废后,只因冯氏一门与朝臣、皇族多有姻亲相连,可谓盘根错节啊!朕若此时将冯氏废黜,莫说皇祖母与思政在天之灵难以瞑目,便是前朝亦会人心不安。若废后诏书一下,以李冲如今之势,立李氏为后之声定是四起。太师与思政薨世,汉家世族便以李冲为首,李氏若登后位,朕岂非前门拒狼后门引虎?皇祖母当政之时虽政治清明,可皇族大权旁落,亦非天下幸事。且朕心中只视你一人为妻,又岂能再立她人为后?”
元宏一气言罢,林禾方知元宏心中所虑。“为君难,为明君难而复难…元郎尽可安心前朝之事,切莫因妾而心生顾虑…妾得元郎如此厚爱,唯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