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宋景乐面色一变,“走!快走!”
众人也听到了方时斐的话,风行云刚才还纳闷,贾似道怎么扔下皇帝就走了,敢情是调虎离山,找璟春归麻烦去了。
一想到刘允和柳催雪还在戏园子,风行云心急如焚,身形一闪,便蹿了出去。
唐惊羽和孙镜留在了这儿,带着巡检司和春归楼的人收拾残局。
风,很冷。
路,很长。
一行人终于赶回了戏园子,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愣在了当场。
只见院内血迹斑斑,孙晚冬倒在门口,身上不断地有鲜血冒出来,衣衫也已染成了红色。
宋景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晚冬姐姐!”
昏迷之中的孙晚冬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惨烈地笑着,“是蕴之啊,你回来了……咳咳咳……快救璟姐姐……快!”
说着,她再次陷入了昏迷。
沈苍梧和风行云此刻也已落在了院中,璟春归躺在院子里,她身上的素色衣衫鲜红一片,胸口有一道剑伤。
沈苍梧上前,在她脖间一触,微微摇了摇头。
风行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刘允和柳催雪的身影,沉着脸走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宋景乐抱着浑身是血的孙晚冬,口中喃喃。
风行云和沈苍梧想要安慰他,却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不是吧,这么惨?!”一道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宋景乐抬头,就见医半仙和公孙锦站在那里。
风行云看到这两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紧紧捏住两人的肩膀,“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又向医半仙吼道:“你有办法救人,是不是?”
医半仙眨了眨眼睛,“你先放开我,你不放开我,怎么救人!”
风行云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除了当年常州那次。
宋景乐此刻双目无神,他从沈苍梧的眼神里看出来了,璟春归没救了,孙晚冬重伤如斯,又怎么可能还有救?
医半仙从风行云的手里挣脱了出来,跑到宋景乐身边,替孙晚冬诊脉。
就见他面色一喜,“哎呀,没事没事,就是些外伤,再加上劳累虚脱。”
宋景乐一听这话,定定地望着他,“真的?!你没骗我!”
医半仙忙点头,“没有,没有,快把她放下。”
宋景乐一听他说的这么肯定,脸上和眼眸之中总算有了点神采,放下孙晚冬,拉着医半仙扑到璟春归身边,眼眶红红的,声音发颤,“你看看她,看看她,她肯定也没事,是不是?”
医半仙让他退到一边,别妨碍自己救人。
他先探了探璟春归的脖颈,又摸了摸脉搏,面色凝重,向几人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抬到屋里去!”
沈苍梧面色一变,一脸的惊措,这意思……是有救?
医半仙见几人愣着没动,手指向风行云,“你,把人抱进去!”
风行云此刻也回过神来了,也不管两个小的,自己一手一个抱着璟春归和孙晚冬,忙往屋内走去。
到了屋内,医半仙又指挥风行云端清水,烧热水,让他各种的跑腿。
风行云一句怨言都没有,和公孙锦两人忙里忙外。
宋景乐受打击不小,这会还没回过神来,沈苍梧怕他冲去找贾似道,半步也不敢离开。
一个多时辰后,医半仙和公孙锦从屋内走了出来。
风行云坐在屋内,正在抹额头上的汗。
他原本是个极其喜欢干净的人,这会儿那身雪白的衣衫上,沾了不少的血渍。
医半仙长长出了口气,“总算没来晚。”
说着,他向宋景乐喊了声,“小子,你也太经不起事了,这么点事情,你就这样了,你师父一把老骨头了,你可得让他悠着点。”
他这话音一落,宋景乐还未说话,风行云就先冲了出来,“你说谁老骨头!”
医半仙忙往公孙锦身后躲,“说你呢,你都不想想,自己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这么点事,还要你动手,那你要那么多徒儿干嘛?!”
宋景乐望着自己的师父,嘴角动了动,沉声道:“对不起。”
风行云听着这话极其别扭,大手一挥,“别说这么肉麻的话,这老东西就是羡慕我有你们三个。”
说着,他朝医半仙奔了过去,一把提溜住他的领子,手一带,把公孙锦也给逮住了,“你们两个老东西,是不是早知道今天会出事?”
公孙锦翻着白眼,“薛晨不是提前告诉过你们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说的就是你这头倔驴!”
说着,三个年纪八十多岁的老人扭打在了一起。
这种场面,宋景乐和沈苍梧都见怪不怪了,可宋景乐看着自家师父的背影,心里泛酸,眼眶红了起来。
沈苍梧拍了拍他的肩,两人进了屋子。
孙晚冬躺在那里,面色较之前好了很多,有了一丝的红润之色。
璟春归身上缠着白纱,面色白如纸,毫无生气。
时间一晃,已过去了三日。
孙晚冬和璟春归仍没有转醒的迹象,唐惊羽和孙镜领着唐门的探子和春归楼余下的人,都已出去寻找柳催雪和刘允。
赵钰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贾似道也好不到哪儿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虽然有心致璟春归死地,可柳催雪到底是他养大的,如今失踪,还是觉得难受。
宋景乐没有去找贾似道,他恨这个人,但是他却不能杀了他。
贾似道是奸相没错,也是璟春归的仇人,可他是大宋的相爷,他的罪行应该由圣上决断,而不是以江湖私仇了其性命。
如果后来宋景乐知道自己当时这个念头,影响了后来那么多事,他应该早就对其暗杀了,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孙晚冬虽然是皮外伤,可醒来时都已经是五日之后,而璟春归仍旧昏迷着。
待孙晚冬好些了,众人才问她当日的事。
孙晚冬支撑着虚弱的身子,低头道:“那天你们走了后,就有人闯了进来,起先刘姑娘和璟姐姐……在挡,让我带着允儿先走。可……没一会,贾似道来了……”
说着,她眼眶红了,泪珠大颗大颗落了下来,“贾似道来了后,柳姑娘就有些不对劲了,忽然提剑朝我和允儿刺了过来,璟姐姐她……她替我挡了那一剑……”
孙晚冬抽泣着,“都是我,都是我害的,不然大人都不会有事……”
她抬眼,眼里泪水如决堤一般,忽然问道:“柳姑娘和允儿……”
宋景乐摇了摇头,却很快说道:“放心,一定会找到的。”
孙晚冬轻轻摇了摇头,擦拭着泪水,“璟姐姐说,允儿不能没有娘,可……可她不就是允儿的娘吗?”
她声音小了下去,许是哭累了,又昏睡了过去。
转眼,已到了第十日。
这几日风行云和公孙锦,以及医半仙,三个人一言不合就开打,在府中上蹿下跳。
风行云追着公孙锦问那个卦的事,公孙锦就是不说。
医半仙当和事佬,结果他自己也卷了进去。
风行云也是着急孙晚冬和璟春归的伤,又拽着医半仙问。
反正三个人就没消停过。
风行云早就给乌蒙山和飘渺仙宫去了信,让代为寻找柳催雪和刘允,可仍旧没有消息传回。
这天夜里,云雅那边传了消息过来,刘景秀藏起来的粮草找到了,已经运送到了军中。现在军中粮草存粮够军中用半年,王坚向众人道谢。
合州粮草的事算是解决了,宋景乐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入夜时分,院门被人叩响了。
宋景乐还未说话,赵钰就已推门进来。
他一脸的丧气,应该是刚从宫里回来。
与赵钰同来的,还有荀月白,荀月白身后,还有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凛凛,腰间挂着一把木剑。
是薛晨。
薛晨没有说话,向宋景乐和沈苍梧二人微微施礼,径直进了璟春归所在的屋子。
宋景乐一脸茫然,“怎么回事?”
沈苍梧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璟春归如今的情况,众人也不敢出去打扰,更何况风行云三人都没说话,宋景乐也不好说什么。
薛晨毕竟是璟春归的师兄,他不会伤害璟春归,这是肯定的。
宋景乐和赵钰闲聊了几句,赵钰郁闷道出,自己不想再留在朝中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始终不见薛晨出来。
宋景乐觉得奇怪,便上前推门,却见屋内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人。
他愣在了当场,半晌回过头去,看风行云,“师父……”
风行云轻轻摇了摇头,“罢了,罢了,终归是要散的。”
宋景乐颓然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脸颊。
是啊,终究是要散的。
同年八月初,蒙古可汗蒙哥在攻打钓鱼城时受伤,于当月十一日重伤而死,享年五十岁。
蒙哥突然暴毙,仓促之中没有留下遗诏确定继承人,又因这年宋地少雨,蒙军中出现瘟疫,不得已之下,蒙古退兵。在鄂州的忽必烈北还,与阿里不哥争汗位。贾似道追其北上,私自与其签下和约,表示愿意称臣,岁奉二十万两银,绢二十万匹。
蒙古内乱,大宋暂时进入平和时期。
这几年间,宋景乐和沈苍梧走遍大江南北,柳催雪和刘允却杳无音信,似乎从人间蒸发了。
薛晨带着璟春归离开后,也没了消息。
后世人在江南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看到了璟春归的墓。
京城之乱后,风行云和公孙锦,以及医半仙三人,重归山野。
两个月后,赵钰和荀月白辞去了巡检使的职务,身归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