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沉默了一会儿,向老人道谢之后,缓缓离开。
事情的变故出现在那个冬天。
很奇怪,那个冬天是我有记忆以来最暖和的冬天,没有寒风,没有积雪。
镇子上的人们感慨着这个暖冬,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个充斥在我童年记忆里,被母亲用来吓唬小孩子的老巫婆。
她一把年纪,骨瘦如柴,总是疯疯癫癫的在镇子上晃荡,嘴里说着奇怪的话语。
我听人说,老巫婆来自南大陆,年轻的时候曾是那里有名的大巫师,只是后来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变得疯疯癫癫,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来到了这个异乡的普通小镇。
总之,在她口中,别人庆幸的暖冬,似乎成了什么大的祸患一样。
我是在和凯瑟琳约会的途中遇到她的,那个老太婆曾一度成为我童年的阴影,可我长到现在这么大,早就不再害怕母亲编来吓唬小孩子们的故事。
当她用那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凯瑟琳的时候,我却感受到了深深的恶寒。
“你不该在这里,你会引起战乱!”面容可怖的老巫婆逼近凯瑟琳,她距离她的嘴唇只有几两根手指那么近!
诸神在上,我发誓,就连我都没有这么亲近过凯瑟琳,怎么能让这个疯女人抢了先机?
我粗鲁地推开她,语气不善。
“滚远点,疯婆子!”我护着凯瑟琳恶狠狠地瞪着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她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体,说实话,我用的力气并不大,只是那个女人太过瘦弱了,她像是只有一把骨架包裹着松松垮垮的肉皮。
可当我看着她的时候,却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恶寒。
“你会杀死很多人。”她盯着我,透过那些乱糟糟的头发,用那充满着恶意的眼神。
“高的,矮的,年轻的,老迈的。”她的话语如同咒语,一字一句印刻在我的心中,“你将亲眼看着所珍视的东西一件件被毁去,你将目睹一桩桩惨案发生在眼前,你将……”她的视线凝了一瞬,突然之间上前,瘦弱的身躯中爆发出无法想象的庞大力量,她一把扯住我的袖子,竟然硬生生将我身上的粗布衣服撕开,露出了我手臂之上的黑色胎记。
那是我出生时候就有的奇异胎记,因为它,我不少遇到了奇怪的事情,每当满月悬挂在天空之中,我的耳边总是能听到各种层叠的声音。
母亲说那是我的幻觉。
但我知道那不是,后来我逐渐习惯,不再像小男孩儿时期一样瑟瑟发抖,便也不在乎这个黑色印记带来的奇怪变化。
那个老巫婆看着那个印记,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你将……你将……”她哆哆嗦嗦,将那个没有完成的语言补充完毕,“你将一次又一次迎来终结,又一次一次得到新生,直到海枯,直到石烂,直到太阳西升东落,直到众神寂灭,世界终结。”说到最后,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巫婆脸上露出了极为惊恐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东西。
真是晦气。
我当然不会在乎她那些吓唬人的话语,直到很多年后,她口中的语言逐渐成真。
我杀了很多人,高的、矮的、年轻的、年迈的。我眼睁睁看着父亲的酒坊被烧,父亲和母亲惨死,看着凯瑟琳被五花大绑回到王宫,以一种极为卑微的姿态被赠送给了阿兰尼·加仑。
一切的预言都成真了,唯有她最后补充的那一段,我不懂,也毫无头绪。
一次又一次迎来终结,又一次又一次获得新生。
那是什么意思?
阿比盖尔合上记事本。
约瑟夫·奥利弗不明白那位巫师的预言太正常不过了,那位他口中疯疯癫癫的巫师,通过神印窥探到了轮回圣女身上。
她恐怕为此付出了不少代价。
但那是很多年很对年前的事情了。
“女士,您炙烧牛肉套餐。”侍者端来餐盘,打断了阿比的思绪。
她点头表示感谢,正准备享用自己的午餐时,却突然停下了动作,余光瞥见一抹红色。
她缓缓抬头,在旅馆的入口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