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绪这才看清,陈羽宗并不在电脑前,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个大概五六岁左右的小孩儿,留着一个蘑菇头,眼睛很大,有点怯生生地看过来。
米绪正待说话,那边也开口了,小小声回答着他刚才的问题:“我过年吃了饭,还有鱼和花椰菜。哥哥,咕噜肉是什么?”
米绪道:“咕噜肉就是会吃了一直咕噜咕噜叫的肉啊,过年的时候吃最热闹了,这样炮仗都能省了,你要吃吗?”
那小孩儿听了很惊奇,面露兴味,只是沉思半晌又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吃了,吃了一直咕噜咕噜叫的话,我晚上会睡不着的,妈妈也会生气。”
米绪咧嘴,又努力做出认真同情的表情来:“这样啊,那下回到我家来再请你吃吧,就我们的话,一起叫就没事啦。”
小孩儿觉得这是个好办法,高兴地点头,又道:“还有哥哥也一起吃,一起叫。”
此时,他身后的大门打开,一人走了进来,是他哥哥。
陈羽宗见着孩子,道:“福福,妈妈在找你。”
“哦,哥哥吃糖,阿姨给我的,”福福从口袋里掏出了好几根棒棒糖递过去,平时他妈管得很严,怕他蛀牙,也就过年能放宽些,这对福福来说可是比大餐还难得。接着又回头瞅了瞅屏幕,依依不舍地再拿了一根出来,“也给这个哥哥吧。”
陈羽宗看看孩子,又瞥了眼米绪,就见对方在那儿朝他挤眉弄眼的。陈羽宗嘴角勾了勾,把糖给福福放了回去:“你先留着,下回吃到咕噜咕噜了,再给。”
福福盯着陈羽宗瞧了一会儿,确认他说真的后乐呵呵地收了。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孩子便忙噔噔噔得跑了出去。
洪毓秀正走到门口,迎面见着儿子,严肃道:“你是不是又自说自话跑哥哥房间里去了,说了以后要记得告诉他一声。”
福福瘪嘴:“哥哥没生气,我们在说咕噜咕噜肉,哥哥还笑了。”
洪毓秀:“没生气也不行,记住了吗。”
福福:“哦……”
洪毓秀拍拍儿子,拉着他下了楼,临走时,回头往陈羽宗房间瞥了眼,就见他坐在电脑前,似在和里头的人说话,而嘴边,的确带着一抹可谓显眼的笑容?!
☆、念旧是美德。
米绪见陈羽宗回到电脑前,不由问:“这是你弟弟还是妹妹?”
陈羽宗道:“弟弟。”
米绪惊奇:“怎么长得跟小姑娘似的,跟你特别像。”
陈羽宗挑眉:“嗯?”
“当然那只是初看的错觉而已,细瞧的话你弟还没有爆发出那种高大伟岸顶天立地大杀四方的气质,我自然火眼金睛一眼勘破。”
陈羽宗弯了弯唇角。
米绪又好奇地问:“你们年夜饭真吃花椰菜?”
陈羽宗:“还有别的。”他每次回来,伙食方面总是尽可能的丰盛,丰盛的甚至有些铺张,不过福福常吃的几样菜还是不变。
米绪感叹:“我真羡慕你。”
陈羽宗不明:“为什么?福福?”
米绪道:“当然啊,如果我家里能有这样一位弟弟的话,以后就有人可以吃我的剩饭剩菜,穿我的旧衣旧裤,挨骂挨打也多个个体分担,闯了祸还能把罪全堆到他头上,你说他的存在是不是我人生新的救世主啊!”
陈羽宗:“……如果你弟弟也这么想,就未必了。”
米绪:“……”这条咋没想到呢,失策。
聊着聊着,米绪眼皮明显有点下搭了,他最近在陈羽宗那儿养出了早睡晚起的好习惯,最近回了家天天要和巨童斗智斗勇,体力消耗实在太大,早早的就睡意渐起,不过他一直撑着,陈羽宗也没催他,直到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米绪一下子蹦起来,不知道从哪儿抱出了一个灯笼来,冲着陈羽宗喊道:“新年快乐!!!”
相较于陈羽宗住的小区家家户户相距略大,隔音也好,几乎听不到什么动静,米绪那儿的爆竹声就简直沸反盈天了,隔着电脑屏都能噼里啪啦响彻一片。
米绪扯着嗓子吼:“你有什么新年愿望,赶紧的说!”
陈羽宗也提高了音量,米绪还是没听清,直到把整个脑袋都贴在了喇叭上才明白陈羽宗在问“你呢?”
米绪思考了下,摇摇头:“我没有啊!”
见陈羽宗似是不信,米绪只有道:“我之前就希望能交个肤白貌美人高腿长的老婆,后来又想着希望别老走背运,啥时能攒点钱,然后给自己买一台好些的小电,而现在……”
现在这一切米绪都有了,因为眼前这个人,是他,把这一切带给的自己。
米绪笑得见牙不见眼,衬着怀里那红灯笼说不出的喜庆,跟招财童子似的。
陈羽宗看着整个显示屏都映出了他的大脸,第一次觉得,过年原来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儿。
“你还没说愿望呢?”炮竹声终于告一段落了,米绪平缓下音调提醒对方。
陈羽宗道:“跟你差不多。”
米绪一愣,差不多?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试探着问:“你原来也想讨一个肤白貌美的老婆?!”
陈羽宗笑笑:“是啊。”
米绪潇洒地扒了把头发:“那现在很满意吧?”虽然老婆变成了老公。
陈羽宗继续笑:“是啊。”
米绪嘚瑟:“人生就是那么否极泰来。”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陈羽宗把米绪赶着去睡了。
关了电脑,陈羽宗下楼去倒水,没想到在厨房遇上了洪毓秀。
洪毓秀笑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陈家向来规矩严明,看他们教导陈羽穹就知道,早睡早起,三餐一向固定,哪怕是过年也没有守岁庆祝的传统在。
陈羽宗点点头:“就睡了。”
洪毓秀道:“学习忙的话也要注意身体,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吧。”
“嗯。”
“会……考研吗?还是选择U大?”
陈羽宗摇头:“不了。”
“你一向会安排,你爸爸对你也比较放心,”洪毓秀斟酌着,“就算谈恋爱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陈羽宗提着水壶的手一顿,又缓缓地往杯里倒水。
洪毓秀见他并没有否认,虽有些意外,但还是笑了:“如果确定了,有时间可以带回来看看。”
陈羽宗放下水壶道:“嗯,到时候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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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米花:大人~╰( ̄▽ ̄)╮
藐视天下: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爆米花:我有事,小的刚揭了群里的皇榜。
藐视天下沉默了几秒,回来惊讶道:你这是净身出户了?
爆米花:什么鬼?
藐视天下:不、我只是好奇有你那很有学长爱的学长在,你怎么还需要出来卖肉……卖苦力。
爆米花:没办法,我的人格就是这么艰苦朴素自食其力。
藐视天下:……这活计钱是多,但可没餐厅那么轻松,你想好了。
爆米花:我的人格就是这么吃苦耐劳勤勤恳恳。
藐视天下:跪安吧。
爆米花:喳……
开学了,米绪提着行李乐呵呵地往宿舍跑,到那儿的时候,陈羽宗正洗完了澡坐桌前看书。
听着钥匙声,刚一侧头,一道黑影已经飞扑过来猛地挂他背上了!
陈羽宗一怔,贴着米绪的脸问:“家里有事儿?”
不过分开十多天,两礼拜都没有,两人也都几乎天天视频,明明没觉着有多想念的,但临到见了,米绪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脚和脸上的表情了。
听陈羽宗这么一问,米绪忙解释:“没有,这、这不是给巨童补课嘛,所以回来晚了。”
陈羽宗问:“她不开学?”
“开、开啊,开了学再补,才显出她需要进步的差距。”
陈羽宗似是信了,没在这话题上盘桓,他这角度很方便,一转头就能亲在米绪的嘴角上,米绪也知道,故意把大半张脸都往那儿杵去,只是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那人动作,一抬头正对上陈羽宗迟滞的视线。
那里头似是隐含着一抹难以言说的……嫌弃?!
米绪动了动鼻子,再动了动,继而站起身,退后一步,笑着道:“晚上家里做了顿好的,虽然味道重了点,但口感可美妙了,下回给你尝尝,我先去洗澡,呵呵呵呵。”
说罢,拿了衣裳回头就窜进了浴室。
陈羽宗看着洗手间关上的门,若有所思。
而里头,米绪则脱了外套凑到鼻下闻了闻,差点反手直接把整件给扔到马桶里。
我擦,一股咸鱼味!
自己刚竟然还抱着大城草不放,他没把自己丢出去真是太善良了!看来下次一定要小心!
然而隔天一大早,陈羽宗就察觉怀里那人在鬼鬼祟祟地往外钻,继而偷偷偷摸摸地穿了衣服,又小心翼翼地爬下了床梳洗。
陈羽宗睁开眼看着他,直到米绪整理了东西,拉开门往外走,他才出声问:“哪儿去?”
米绪整个人一僵,回过头灿烂地笑道:“锻、锻炼,你忘了我跟你说过啊,五花肉的问题。”
陈羽宗掀开被子也要坐起来,米绪一见忙阻止:“别!用、用不着你跟着……你昨天那么晚睡,再休息一会儿呗,我就随便练练,随便,很随便的那种……”
陈羽宗看着他。
米绪倒退着往外磨叽:“我知道你有自己活动的节奏,正好有几个朋友找我参加课外小组,他们也想练,我就和他们一起啦。”
陈羽宗道:“乔晓阳?”
“不是!”米绪大声否认,怎么还记挂那姑娘呢,你比我还惦记她吧,“是别人,别的兄弟,四海之内皆兄弟嘛……”
陈羽宗没说话。
米绪立时对他挥手:“我走啦,练完我会告诉你的,有时间再联系,掰掰。”
陈羽宗:“……”
……
米绪倒了三辆车才赶到目的地,急急先换上衣服,戴头套前,米绪先打了个电话。
“大米,你来得及吗?”那头的人问他。
米绪喘气:“丫的大早上发我消息要我来顶缺,幸好赶上了,葛妈你那边呢?”
葛晓霖点头:“我也到餐厅了,你别急,上午反正没课。”
米绪:“那你今天替我的班,我改明儿再还你。”
葛晓霖:“没事儿,不过……你这样两头跑吃不吃得消啊,你要缺钱我其实有,虽然不多。”
米绪:“这不是钱的事儿,哎,你不用操心,我这儿其实挺轻松的,商业街上本来就到处都是逞能的款爷,身边女朋友三两句一忽悠就掏钱了,我乐得自在。”
话刚说完,一旁就有人递上了一张红票,米绪抬头望去,就见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不远处,米绪一惊,连滚带爬地直往后台窜。
“怎么了?”葛晓霖在那头听着动静也跟着吓了一跳。
米绪待寻到安身处,这才抚着胸口长出一口气,脱口道:“你不知道我刚看到谁了,那丫出手依旧阔绰,手臂上还吊了一个新的小情……”
话说一半忽觉不对,忙打住了,仔细听着电话里的动静。
葛晓霖显然明白他在说谁,默然了一会儿道:“嗯,他看见你了吗?”
米绪觉得葛妈嗓音淡定,一点不自然都没有,应该是……真没什么事儿了吧,不过嘴里还是斟酌着说:“应该没吧,我都穿成这样了他还认得出这眼也太毒了……”
葛晓霖:“嗯,那你小心点,如果真不小心让他知道了,你……我去替你跟他说一声儿,他应该不会说出去。”
“哪能啊,就这么点儿破事,不需要动用你,你安安心心的做我的后勤就好了,待大功告成那一日,兄弟请你吃饭。”
“好。”
挂上电话,米绪又等了一会儿,待确认真没异常了,这才戴上头套走了出去。
又是一天的忙活,等回到宿舍,米绪就觉自己的脑袋跟脸盆一样大,脚下还按了两个轮子,飘着就进来了。
勉强洗了个囫囵澡,米绪出来时悄悄把沾着酸菜味的衣服团吧团吧塞到了自己的床下,这才翻身上了陈羽宗的床。
陈羽宗靠在床头瞥了米绪一眼,什么都没说,只给他掀了被子。
米绪嘿嘿一笑,返身钻了进去,贴着墙打了个哈欠:“你还没睡啊。”
陈羽宗:“嗯,有点事。”
米绪:“我也是,刚面条儿喊我呢,要跟我交流下最近的市场动向,不去不行啊……”
陈羽宗:“……下午不是环境保护的课?”
米绪张大的嘴听着这话不禁一怔,下颚骨发出咔咔两声。
“喜……喜啦……”
陈羽宗伸手在他下巴处揉了揉,米绪这才勉力闭上嘴,忙纠正道:“我是说,上了,上了。”
“没带书?”陈羽宗又问。
米绪瞥了眼自己放在桌上的教材:“哦、今天是课外活动,课外的。”
陈羽宗颔首。
米绪又观察了对方一会儿,见他游走在速写本上的动作依旧流畅,慢慢放下了心。
他瘫在枕头上看着陈羽宗手里的钢笔,宝蓝色的笔身,随着手势的反转能瞧到上头隐约闪出的暗纹,很漂亮很精致,哪怕笔握处已有磨损,却依旧能猜得出这笔初时的价值不凡,有过曾经的那段渊源,米绪对它印象很深。
“念旧是美德。”米绪深沉地感叹道。
陈羽宗顺着他的视线,继而点头:“用习惯了。”
米绪表示理解:“有时候用得舒心用得有感情最重要,就好像我那几双袜子,跟了我这么多年,感情多深厚啊,哪是说换就换说洗就洗的呢,万一洗坏了没处陪去怎么办,对不对……”
陈羽宗:“……”
瞧着米绪慢慢合上的眼,待对方的呼吸也均匀下来后,陈羽宗这才小心地下了床,先从浴室拿了毛巾给米绪把半干不干地头发都擦干净,然后挖出他藏在床下的脏衣服放到洗衣篮里明日备洗,接着再上了床,给对方掖好被子后才躺下。
关灯,入睡。
☆、你等着吧。
果然人不能胡乱吹牛,上次还给陈羽宗说环境保护的课改到了室外,最近社院的几堂课就全往外头跑,偏偏地点还远在郊区,米绪每次都要横跨大半个U市,从一些城乡结合部再赶回打工的所在地,市中心,别提多遭罪了。
今天也是,这一路脚打后脑勺,恨不得把田里犁地的小车都牵上,让那老牛拉着跑,只是最后到的时候还是迟到了半个小时,被负责的组长念了一顿。
米绪只有陪着笑脸急忙换衣裳上台,这一站就到了傍晚,饭点的时候才终于轮到偷个懒。米绪是真累了,外套里头这一身的虚汗跟洗桑拿似的,连一旁几天下来已是熟识的小伙伴都看不下去了。
“我还差一台手机弄出去就可以下班,你这儿有点多,估计今天搞定是不可能的了。”
米绪嘿嘿笑着抹头上的汗,乐观道:“不多,今儿是周末,我努把力说不定就行了,事在人为嘛。”
小伙伴觉得他挺逞能的,于是也没多说,只点点头,径自扒着碗里一荤一素的盒饭。
米绪却难得有点吃不下,闻着那冷油的滋味莫名的倒胃口,但想着一会儿还要体力支撑,于是硬拿着筷子把东西塞下去了。
勉强算吃完了饭,米绪看看手机,陈羽宗没来消息,自己出门时跟他说课外小组有活动,不知道他信了没。米绪自己也觉得这一天两三回老拿各种借口搪塞肯定要引起对方怀疑,大城草又是那么精明一人,但是米绪也没法子,时间紧张,局势困难,要达成目标总要冒点风险,既然决定了他现在只有一门心思做到底才不枉辛苦一场。
米绪依旧在台上杵着,人流如织的商业街上情侣来来回回,看热闹的是挺多,但真停下来被打动的却少之又少,哪怕有,也因一边抢在米绪前头拿着麦克风在那儿咋呼的小伙伴给分担掉了注目。
米绪很想擦擦脑门上的汗,但被头套罩着,他够不到,正急得抓心挠肺,目光忽的瞟到了远处的人群,米绪一惊,忙闭上眼。
眼花眼花,一定是被汗迷了眼,眼花了,我要镇定,镇定,我见过那么多大场面,岂会如此就乱了分寸。
安慰完自己,米绪这才幽幽地睁开了眼,再往那头去确认,什么都没有了。
果然是幻觉,看来回头该多吃点枸杞了。
米绪正念叨了,一低头就被差点吓尿。
就见不远处的台下站了俩人,因为身高问题,简直戳出周围人种一大截,再加上那整体的形象,比自己这造型还要吸引眼球。
米绪很想自我麻痹说你们认不出我认不出我,但显然人家那视线直愣愣地看过来,跟两把冰刀似的射穿了米绪坚硬的防护服,直达内心,让他避无可避。
糟心啊,完了!
米绪无法淡定无法装傻,呆愣之后,只能哈哈笑着慢慢挪到了台边,对台下看着自己的其中一人道:“呵呵,好、好巧啊……”
那人不说话。
“你这什么情况?”另一人却开口了,“扮演肥皂吗?”
米绪扯了扯自己澎湃的外衣,满脸地控诉这没眼力见儿的家伙:“你家肥皂上还放辣椒啊,我是薯片好嘛。”
谢亦骞刚想大笑,无意瞅到陈羽宗的表情,又硬生生地把那情绪憋了回去,待对上米绪眼中的愤恨时,不由幽幽道:“你别怪我多嘴,我这是据实汇报。”
米绪点头:“嗯哪,彼此彼此,我也把你的汇报了,不谢。”
谢亦骞:“……”
陈羽宗终于说话了:“这是做什么?”
只见眼前的米绪身穿诡异的装扮服装,只在脸部挖了一个饼大的洞,以供他呼吸,但还是能瞧得出整个人热得不行,脸都闷红了,短短的头发湿湿地搭在额头上。
米绪听着陈羽宗那语调不痛不痒,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正琢磨着要如何解释,那头谢亦骞又抢白了:“听说是参加课外小组?这学校的课外小组活动也这么高大上么?开眼界了哈。”
你再说!你再说!信不信我拿薯片糊你一脸!还是带辣椒的!
米绪用眼神警告他。
转头又对陈羽宗缩起了脖子:“那什么……可不、可不就是课外小组嘛,你是不知道,这是奉献性质的,我在这儿劳动的报酬所得都会分文不留全部拿出去给需要的人,这就是我们活动的意义所在,是不是很伟大……”
“卖肥皂造福人民,真够意义的。”谢亦骞轻轻夸赞。
“说了是薯片了!”米绪咬牙。
继而刚想让陈羽宗回去,或者到旁的地方去等,自己一会儿就好了,没想到那人竟然长腿一跨,直接……上了台?!
米绪瞪着他:“……”
陈羽宗问:“这怎么奉献?”
米绪:“啊?你、你不用奉啊,有我……”
陈羽宗:“也给我个机会做件有意义的事。”
米绪:“……”
其实说穿了这就是一个商家搭出来的展销平台,请几个兼职的学生穿上代表他们公司形象的衣服,然后进行促销,这回的主题是买两箱薯片能抽奖,抽中了送一台手机。
眼看着根本拦不住人,陈羽宗已是站到了台边,米绪也只有磨叽着挨了过去。
“还剩多少?”陈羽宗问。
米绪道:“还有三台手机要抽……”手机很低廉,但公司也有指标,基本三四十个买了一箱薯片的能中一只,也就是说,三台手机,米绪最起码还要卖掉一百至一百五十箱的薯片才能送出去,就算是大周末的,希望也是渺茫。
陈羽宗看着米绪潮红的脸,鼻尖鬓角全是汗珠,睫毛都带着湿意了。陈羽宗一转头直接把身边那小伙伴手里的麦克风摘过来了。
陈羽宗也是没有销售经验的,平时谁会把“推销”这词和他联系在一起,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应该弥漫着一股价值连城非卖品的感觉,所以此时陈羽宗自己也顿了下,片刻才憋出了一句话。
“薯片,要么?”
那话其实说得很干,台下谢亦骞听得都不由得捂脸,根本不敢想象竟然能看到陈羽宗做这种事的一天。
而一旁的米绪更是听得惊骇,继而又涌出一种既想哭又想笑的滋味,笑是尴尬的,哭是感动的。
站台搭出来搞活动,围观的群众还是不少的,大周末人人都打扮得漂漂亮亮,但是打扮得再潮,也比不上有人天生丽质,陈羽宗刚在台下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他了,更别说他现在直接戳到上头去了,待到麦克风一响,几乎所有的目光全落到了他身上。
陈羽宗是看着台下说得,所有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不禁一怔,第一遍问了没反应,等到他再问第二遍,有人已是应了声:“能和你拍照吗?”、“你是明星吗?”、“买了有啥更多的福利不?”
陈羽宗淡淡地一一回答:“不能”、“不是”、“没有……”
尽管如此,但一些人还是兴奋了起来,不时有人举起相机,而米绪的摊位前也开始排起了长队。
到后来米绪收钱已是双手不及,台下的某人也不得不跟着帮忙,而他的加入更是让这小小的场地更加火爆了起来,不下两个小时,两百箱薯片全部售罄,也算是创下该公司在此地办促销的一个小奇迹了,临末了,组长还亲自跑过来对米绪表示感谢。
米绪尴尬地全盘接收后,回后台换衣服,陈羽宗和谢亦骞在外头等着。
谢亦骞看着自己的手,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也有这一天。
“你知不知道……”谢亦骞表情诡异,欲言又止。
陈羽宗靠着门柱不说话。
谢亦骞还是咬牙道:“为了他最后那箱肥皂,我刚被一大妈……捏了屁股!”
陈羽宗淡然:“你要觉得不值,现在冲出去捏回还来得及。
谢亦骞:“……”
“难怪人说恋爱IQ其实和艾滋一样,要极其小心,否则就会互相传染,”谢亦骞脱了皱成一团的外套直接揉了揉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又扒了把头发便潇洒地转身,“我得去防护防护。”
陈羽宗看着他的背影:“嗯,只要没接触得太深入,就来得及。”
谢亦骞脚步一顿,哼哼一笑,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另一边,米绪终于换下那一身异味深长的衣裳,也不知道这衣服是存了多少年的老货,估计每次活动穿的人都跟米绪的身体情况差不多,所以每回才能陈酿出那久久不散的酸爽滋味。
等到米绪出来,就看见只有陈羽宗一人在了。今天陈羽宗帮了米绪的忙,按道理,他是该表示感谢,但米绪捏了捏口袋里日结的工资,请吃饭的话还是没说出口。他想搭陈羽宗的肩膀,又想到自己现在那满身的味道,也硬是忍住了。
米绪转而问:“渴、渴了吧,喝杯饮料好不?我请客!珍珠……太贵,矿泉水吧!?”
陈羽宗望着和自己保持一段距离的米绪,一伸手把他拉了过来。
待两人牵着手进了烤肉店,米绪还有点回不过神。
陈羽宗说:“不是一直想吃么?”
米绪腹诽:虽然爷当时算不得多富,但至少还是有产阶级,我们处于平等地位,可是现在……
陈羽宗仿似看不到米绪千变万化的颜艺一般,径自点了一桌的菜。
店里到处弥漫着肉香菜香,米绪身上那滋味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他虽心内百转千回,但到底没忍住眼前摆着的人和肉的双重诱惑,没有尊严地下了筷。
可是米绪的心里还是存有着高尚的节操,他想:爷是个懂得感恩的人,眼下所受到的恩惠总有一天我总会报答的,你等着吧!
陈羽宗:“嗯。”
米绪:“嗯???”
下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竟然把想的说出来了。
米绪:“……”
然而陈羽宗依旧翻剪着铁板上的肉,再一块块夹到了米绪的碗里,并没有追问的意思。
米绪怔然之后,低下头默默吃了起来,半晌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说得很认真:“你等着吧。”
陈羽宗挑挑眉,又“嗯”了一声。
☆、不要暴露!
那天促销回来之后,米绪又半明半暗地为人民群众奉献了几次,才终于用自己的劳动凑足了想要的报酬,于是他特意选了一个黄道吉日给陈羽宗发消息问他晚上有没有空,课外组织的活动搞定了,自己无比兴奋,所以想请陈羽宗好好搓一顿。
陈羽宗过了一会儿才回复过来,说有空,不过手里有个设计要做,大概要晚些出来,让米绪等等。
米绪说没关系,葛妈正好找自己,要不一会儿索性在X街那儿会和好了,陈羽宗如果出门了,给他来个信儿就成。
陈羽宗同意了。
收了手机,米绪抬手对一边的葛晓霖说:“走,进店!”
两人在店里溜了一圈,米绪左看右看,最后在一个方正的独立柜台前停了下来,指着里头被锁着的东西对一边的柜台小姐道:“给、给我看看这个。”
葛晓霖顺着米绪的手指瞥向那旗下挂着的价钱时不由微讶,这么个货品,足够抵米绪小半年的生活费了,想想那哈雷他都能坚持用上四年不换,可见其保守,而这种东西又哪里会是米绪的风格,加之听着米绪口气里的飘忽游荡,葛晓霖也知道他此刻心里怕也不是那么平静。
等柜姐把东西捧出,米绪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端详了个透彻后,这才故作镇定地点点头,用见过世面的手势和嗓音问那柜姐:“……能、能给点优惠不?”
柜姐微笑以对:“我们这儿不打折。”
米绪脸上的肌肉跳了跳,最后经过一番长足的思想斗争后,他还是咬牙点了点头:“行,就它了,给我包起来!”
柜姐却说:“很抱歉,这一款是需要预定的。”
米绪一怔:“啊?这、这我今天要送人啦,你……你们没货了吗?”
柜姐见米绪都要哭了,于是在一番确认和沟通后给了回复:“可以去调货,不过需要等一等。”
米绪看看时间,又看看天色:“行,赶紧的!我老婆可还等着呢!”
而那一头,陈羽宗和米绪通完消息后便下笔如风,那速度就跟按了两个马达在手上似的,骇得两边的同学皆投来“你不是人!”的控诉目光。
本该精雕细琢的任务用了几分之一的时间就完成了,陈羽宗卷起图纸,正要给米绪去信,手机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陈羽宗一看来电显示,难得一呆,顿了下才接了起来。
“喂?嗯……我在学校,现在?好吧……你等等。”
挂上电话,陈羽宗直接提了包就往外走,傍晚的时分夕阳西下,出校门的学生很多,陈羽宗低着头迈步,两旁路过的很多人都会回头,或者直接忘了脚下呆呆地看着他走过。
然后他们发现他们的大城草在校门边的一辆车前停了下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紧接着便开走了。
车内,陈羽宗看着身边的人,那人也在看他,片刻问了句:“最近好吗?”
陈羽宗点点头:“很好。”
那人也点头,陈羽宗看了看窗外,问她:“要去哪里?”
对方道:“想和你聊聊,有时间吗?”
陈羽宗没说话。
对方能觉出他脸上的犹豫来,便道:“是有别的事吗?如果不行另约也可以,不过我这次在U市待不久,只逗留几天就要走。”
陈羽宗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来打开,就见米绪发来的短信。
——路上不察遇到需帮助的老太太,如若先到,稍待片刻,即刻归来!
陈羽宗合上手机,对那人说:“行,我要去X街,就在那儿找个地方吧。”
……
然而那边,米绪在经历漫长的等待时也接到了一个莫名的电话,来电的竟然是夏淼淼。
夏淼淼一上来就问他人在哪儿。
米绪以为对方是来查验之前兼职的状况的,便把自己近些日子以来的丰功伟业好一通吹嘘,力图能让他们的群主产生“得此群员不枉我开办职介一场”的感叹来,然而,夏淼淼却直接打断了米绪,丢下一句“待着别动”就挂了电话。
米绪一头雾水,但还不待他回拨把这事儿弄清楚,他抵上了全部身家的货品终于降临了。
如果不是掏钱的时候手有点抖,表情有点扭曲抽搐,目光有点凶狠狰狞的话,此番一行整体采购的逼格还是突破了米绪人生至此的巅峰。
“我这是因为第一次摸到这么多现票心里比较激动,绝不是因为舍不得!”米绪在走出那店后,长喘口气,对葛妈解释。
葛妈虽不理解,但表示支持:“嗯,我给你留了几包咸菜在寝室,你要没银子吃饭的时候就过来拿。”
米绪感动:“好兄弟!”
抱着包装精美的小盒子,眼看时间已晚,米绪自然心急火燎,蒙着头就往外冲,甚至冒出了“要不要打车?”、“如果付了车钱,饭钱不够的话,那自己一会儿就少点盘肉”的念头。
谁知一出店门却忽的顿住了脚步。
其实米绪起先没注意,毕竟外头那么黑,车流又多,但是身边的葛妈却像是开了探路雷达似的,走得好好地,来了个紧急刹车,害得米绪也不得不跟着一道急急停下。
米绪刚要问葛妈咋了,谁知一抬头就瞅见不远处停了一辆熟悉的白色GTR,车门打开,自上头跨下一人来。
米绪发现葛晓霖的背脊明显僵了下,不过面上却什么都瞧不出,米绪朝那人望去。
谢亦骞第一眼看的也是葛晓霖,视线滞留了两秒,又转向了米绪,对他笑道:“要请客?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米绪瞪着他:“先生贵姓?
谢亦骞一怔,哼笑了一声,好像把米绪的不敬给硬忍了,只道:“你不是要去赴约吗,我正好闲着,送你。”
米绪摆手:“不麻烦,我已经打电话给我的司机了,他正在来的路上。”
谢亦骞嘴角一抽,刚要再说,却听一人道:“去吧。”
这回不仅谢亦骞意外,连米绪也不敢置信地看着说话的葛晓霖。
葛晓霖淡然道:“你的司机在路上,换你老婆的来接也一样。”夏淼淼来电话的时候他也听着,而眼前这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