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
一去不复返。
奴良滑瓢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带路人, 不过, 兜兜转转了半个月, 铃音站在京都的街道上, 竟然有恍若隔世的茫然。亭台楼阁, 车水马龙, 怒放的樱花仿佛燃烧般点缀在道路和道路之间。铃音低下头,看见一瓣柔软的落花跌落掌心。是了, 最难熬的冬天已经过去了。
春天来了。
踏春的游人在铃音身边嬉笑而过。
铃音将花瓣握入掌心,她很难描述, 这一刻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感受。之前,她对这个千年前的时代的感受,和五百年前的战国似乎也没有差别,同样是民不聊生,同样是哀鸿遍地。强大的妖怪凌驾于众生之上,肆无忌惮地玩弄着生与死的界限。若真要说差别,便是妖怪更强些,更诡异些, 更霸道不讲理些——但千年前的平安时代,和战国时代的最大差别实际上是——
这是一个人与妖怪抗衡的时代。
固然又能以一己之力改变半个时局的可怕妖怪, 也有宛如安倍晴明这般, 能将那种可怕的妖怪当手足来驱使的大阴阳师。甚至,出色的阴阳师不仅仅只是安倍晴明一人, 在他身后, 无数优秀的阴阳师宛如照亮夜空的群星, 熠熠生辉。
“我大概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奴良滑瓢站在城门外,对铃音耸了耸肩,即便是在即将分别的时刻,他的神色上也没有多少离别愁绪,只有一片灿烂的微笑:“虽然我也很想去见见那位名动天下的大阴阳师,但目前看来,似乎还做不到啊……”
他伸出手,往城内的方向伸过去。
滋滋。
奴良滑瓢半个手臂仿佛被热水浸泡过,立刻腾升起大片的水汽来。奴良滑瓢收回手臂,从手肘往上,大片的血肉消失不见,露出森然的白骨。不过,即便是如此可怕的伤口,奴良滑瓢甚至没有皱一皱眉头,他始终云淡风轻地笑着:“……真是强大的结界。”
“你会很安全的。”奴良滑瓢认真地说。
铃音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奴良滑瓢大多数时候,都很聪明。所以在他犯傻的时候,就会给人以强烈的违和感。也许,待在京都的大结界里,确实能够拦住大部分危险的妖怪。然而在本丸的时候,同样也不会有任何妖怪突破久世徒花的防锁。
但久世徒花仍旧是灭亡了。
那位美丽而强大的阴阳师,至今也无人知道她真正的死因。
再强大的力量,也抵不过人心。
不过,铃音也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言论,奴良滑瓢毕竟是妖怪,看起来再像是人类,也和人类隔着一个种族壁。她只是竭尽所能地,对奴良滑瓢露出了最真挚的笑容:“……谢谢你。”
奴良滑瓢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
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真的……不一样啊。”
“你说什么?”
奴良滑瓢揉了揉铃音的头发,岔开了话题:“我是说,人类真的很容易就变化了。昨天还合适的衣裳,今□□角裤腿都短了——说不定,一眨眼之间,你就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那时候,再喊你小屁孩大概就不合时宜了吧。”
奴良滑瓢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铃音很难理解妖怪的感叹,这段时间,她已经受够了这幅短小的身躯的桎梏。如果说一周目的铃音还是被人呵护得很好的笼中鸟,那么,二周目她已经拍打着自己的翅膀,试图飞行了。
跌跌撞撞,万事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