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形容成傻子什么的……真的不像是一个实力很强,逼格也很高的大妖怪做出来的事情。
大约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大天狗回来了。
他翅膀上结了一层白雾般的霜雪,飘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冷得发抖。可大天狗竟然在笑,这是铃音第一次看见他露出的正面情绪的表情,他原本就长得好看,神色柔和下来之后,细碎的金发被吹开,仿佛天色将亮时候的日光。
他好看。
长得好看的妖怪,总会得到优待。
这一条定律,无论在人类世界,还是在妖怪世界,总是不断地一次又一次验证了他。铃音最后也没能真的对大天狗生气,或者说,在意识到生气也不可能真的教训对方,铃音就放弃了这种情绪。
大天狗那种不听人话,唯我独尊的性格大概就是这样养成的吧。
从那天以后,大天狗就经常旁若无人地,出入铃音家了。
随着相处的时间渐渐变长,铃音也不像是一开始那么畏惧大天狗了。她一开始的感觉没有出错,大天狗虽然口中坚信着大义,但实际上他的道德观特别淡薄,大义只针对能和他平起平坐的强者的,而弱者……就像是人类不会在意自己走路的时候会踩死多少只蚂蚁,大天狗也不会关注在他实现目标的同时,会波及到多少无辜的弱者。
这种大义,简直糟糕透了。
这是铃音的想法。
——当然,她还不至于蠢到跑到大天狗面前,去指责他。
不,倒不如说,正是因为了解到大天狗是个什么样的妖怪,铃音才越来越纳闷他们之间的关系。大天狗对她很友善,遇到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她留一份(以至于铃音的仓库里堆砌了越来越多的赃物,铃音怀疑天皇现在都未必有她的富有),但这是违背了大天狗的本性的。
大天狗是一个有爱心的大妖怪?
死在他手上的冤魂,大概能一齐哭出声来。
他对待铃音的态度,既不像是对一个平等的同类,也不像是养了一只可爱的宠物。他娇惯着她,但这种娇惯又是毫无男女情爱的成分在。以至于大天狗看起来,越来越像是黑暗中的迷雾,不可捉摸。
不过,这个微妙的关系,最终还是在一个清晨被打破了。
大天狗自己过得很简朴,反正,妖怪么,风餐露宿,日子也能过得去。但他每天像是投喂小猫一样,定时定点扔给铃音的东西,偏偏绝对是世界上最好最精致的东西。铃音看着“失而复得”的华美十二单,感觉自己仿佛被阴魂不散地缠上了。
“不会穿。”
铃音理直气壮地拒绝了。
大天狗翻出了当时的那个小本子,将其中被划掉的一条指给铃音看:“你自己说的,不需要别人帮忙穿衣服洗脸刷牙。”
那只是穿普通的和服啊!
这种十几斤、比铠甲还重的衣服,怎么可能完全靠自己穿得上。
铃音一生气,骨子里的那种骄纵的性格就用上来了,也大概是大天狗这段时期在她面前毫无威信缘故,她恼火地指责道:“谁要你给我这种超麻烦的衣服了,江雪就绝对不会这样,他还会帮我扎头发呢!”
铃音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江雪……
江雪江雪江雪……
铃音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位一周目的攻略对象忘记了,然而,这个名字一经出口,就仿佛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忽如其来的悲伤涌过来,仿佛泼天的大雨,顷刻间地就将她淹没了。大天狗坐在屋檐下,他手中还举着团扇,皱着眉,嫌弃挂在脸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他仍旧感觉到,有些氛围微妙地变化了。
“抱歉。”大天狗听见身后的少女这样说,在大天狗的感觉里,铃音总是很有活力的,宛如怒放的铃兰花,无论是生气还是高兴,都宛如一串叮咚的歌声。然而,现在的她,仿佛乌云笼罩了过来,仿佛骤雨击打了过来,花儿被拢进了阴影中,垂落着雨珠——
那一瞬,铃音露出了忧伤的神色。
“抱歉,我……我去冷静一下。”她躲进了里屋。
大天狗看着铃音的背影,时至现在,他仍然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对于这个大妖怪而言,他对美丽有一种固有的认定,只有像是黑晴明大人那样,意志坚定无法动摇,实力强大无可匹敌,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是了。
一碰就碎的是幻影。
美丽是永恒的,不变的。刀剑不能伤害,烈火无法损毁。
像是铃音这样软弱又一碰就哭的小家伙,简直像是黑晴明大人身上的污点一般,按照大天狗以往的逻辑,他应当像是以往为黑晴明大人查漏补缺一样,擦掉这个污点。可有那么一瞬,大天狗却无端地生出了想给铃音擦去眼泪的冲动。
很古怪。
自己都变得不像是自己了。
大天狗再度将那本被涂涂改改无数次的,女儿养成手册逃了出来。他盯着一条早就被他划掉的条目:小孩子受了委屈会啪啪地掉眼泪,这个时候,只要抱着她,哄她,安慰她,说“痛痛飞走”就好了。
大天狗一度怀疑,这是三尾狐和雪女一起耍他。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蠢的咒语。
怎么可能有效?
怎么可能有效!
但是大天狗仍然坐在走廊里,面对着对面纷纷扬扬,再过几天就要彻底凋谢的古老樱花树,笨拙地就像是第一次开口说话一样,音与音之间涩滞笨拙,却很是认真:“痛……痛,飞走了。”
身后传来了铃音压抑至极的哭声。
大天狗哑然,他觉得自己竟然相信了这些无稽之谈,真的太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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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艳后池出货,我以为我时来非转……
……下场就是又坠了一单小玉池,给了我n个毒蛇一艺,委屈,超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