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的洪水席卷了一切。
铃音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在洪水猛然扑上来的那一刻, 她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一块巨墙撞了上来, 撞得她眼冒金星。而下一刻, 浑浊的洪水随即涌上来, 淹没一切, 视线里全是涌动的雪白泡沫。
咳咳,咳咳咳。
铃音努力屏住呼吸, 她挥舞着双臂,试图往上方游动;但着无疑是徒劳的, 水不再是轻柔的,它再度折返,以一种不可置疑的厚重力道,狠狠地拍击过来,强行将铃音按压进水面之下。
咕噜咕噜咕噜。
一连串的气泡冒了出来。
铃音在水底被波浪带远了,没有被卷入过奔腾大河里的人,很难想象那是一种怎样可怕的、身不由己的感受。人类的一切是如此的渺小,拼尽全力也只不过在水里刨出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随即被更大的浪潮淹没了过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铃音清晰地意识到——别说人类闭气的时间有限,就在短短几秒钟的挣扎中, 她的力气也在飞快地流失了下去。她得……想办法自救。
上方有阴影覆盖过来。
铃音抬头就看见一团雪白的“云”, 那正是在洪水扑过来之前的杀生丸,这位犬妖正在努力地往铃音的方向游泳, 他长而柔软粗大的尾巴, 宛如最灵活的鱼尾在水中自由地转动着。
但效果不佳。
他好几次往铃音的方向前进, 都被水流冲击的更远。铃音也在努力地调整位置,去方便杀生丸来咬住她。第一次,杀生丸冲远了,柔软的长毛宛如水草般拂过铃音的手臂,然而在铃音五指合拢的那一刻,又调皮地滑了出去。
第二次,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杀生丸被一个暗漩卷住了。
等他好不容易挣脱来开,铃音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她体温损失得很厉害,手和脚已经被冻僵了,丧失了应有的知觉,摆动的时候,有一种诡异的陌生感——因此,她还掐了自己的掌心一下,不疼,另一只手好像在掐僵化了的皮制品。
她看见自己的手指。
白皙的。
——已经染上了湖水般的浅淡青色。
她应当想什么吗?她……脑袋因为缺氧开始疼了,昏昏沉沉的,强行阻止主人的任何思维活动。眼皮因为没有力气而下沉,世界的光线变得昏暗,唯独只有一个白色的……青年?
破水而来。
他额头上的弯月图案仿佛在发光。
哦,确实是有光,光从他的身后透过来:
势在必得的一抓!
——
落空了。
杀生丸从化形以来,就一直是个面瘫冰山。但面瘫也分,不那么冰山的时刻,或者非常可怕的冰山时刻。现在,如果杀生丸的杀意也能实质化的话,大概已经数次勒死那个敢对他耀武扬威的水鬼了。
那真是一个非常弱小的妖怪。
只能依附在水草上生存,无法说话,一旦离开水大概半分钟就会自然死亡,甚至阳气稍微重一点的活人,也能生生地用呼吸将他震死。
但正是这个家伙——
在杀生丸即将抓住铃音肩膀的那瞬间,这个家伙……它化身的水草,宛如一条藏在阴影里的蛇。看起来是那样的普通,但挑选的时机又是那样的准确——它悄无声息,甚至轻柔地缠住了铃音的脚腕,就顺着水流轻柔地摇摆了一下。
以它的实力,也不能做到更多了。
但就好像是这几厘米的距离,就遥远的几乎跨越了生与死。杀生丸的手和铃音擦过,他的手背蹭过铃音的脸颊。少女的脸色苍白,什么颜色都从上面褪去了,只剩下一片空茫茫的寂然。
杀生丸手指一旋,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然而,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是那么一点点。杀生丸的那只骨节凸起的手,刚巧摘下铃音头上那团锦簇的花簪。她蜷曲而柔顺的长发全部散开,宛如一汪沉睡在湖底的月光……梦境般美好。
杀生丸生出杀意。
然而那个水鬼则慢慢地把铃音拉扯到身边,他从水草里显露出身形来,那是一个青皮的狰狞小鬼形象,他贪婪地抚摸过铃音裸|露在外的手臂。这是他的……猎物。
只要吃掉女人的肝脏,就能变得强大。
在妖怪之中,有个这样的传闻,流传着。越是年轻的,美好的,生而具有强大的灵力的女人,她们的心肝肺吃掉能提升的力量就越多。可以往,像是这样弱小的小鬼,哪里有机会靠近铃音。
不说守护在铃音身边的强大妖怪们。
就是铃音自己平时呼吸时,那些浓烈的灵力混合在空气中,被无意识地扩散在四周。强大的妖怪能无视这一点,然而换成这种弱小的家伙,只是稍微靠近,也会像是放在炭火上烧烤一样痛苦。
但现在,这个美丽的少女已经不会呼吸了。
她的生命降到了极致的微弱,弱到这样的小妖怪也能将她拖入水底。这简直是神灵般的恩赐——水鬼感激零涕地想,感谢黑晴明大人拆掉了京都的大结界,感谢那位荒川之主掀起了吞没京都的大浪……
然后……
小妖怪愣了一下。
一个闪着银光的小小鱼钩出现在了他和铃音之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像在水鬼注意到之前,它就已经停在那里很久了。鱼钩摇摆晃动了一下——
嗖的一声。
不!不啊!
水鬼发出了谁都听不到的,尖利的嚎叫。
在那声音发出来之前,一双尖利的爪子以及划过了它的身躯,将这个溺水者化作的妖怪,彻底撕了个粉碎。杀生丸依然不解恨地,在水鬼的尸体上踩了踩,这才一个折身往水面游去。
洪水相较于一开始,已经平静了很多。
蛭子神仍然坐在他那个迷你的小芦苇船上。他手中举着一个迷你的小钓竿,就是一只竹子上面系了一条线,其装备之简陋,足以让任何钓过鱼的渔夫哈哈大笑起来。然而蛭子神就是以这种不可思议的吊杆,以一种如何甩杆都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将他的鱼钩投进了河水里,又简单又灵活地将铃音钓出来了。
杀生丸打十个蛭子神都不用喘气。
但在某些特殊的领域,神灵自身具有的威能,绝对是任何妖怪都望尘莫及。就好比那大洪水到来之时,在场的强大妖怪不在少数,然而,即便是水性很好的鲤鱼精,也被哗啦一声冲得看不见人影了。铃音,杀生丸,惠比寿无一例外——杀生丸还是被冲开了一段距离,强行凭借自己顽强的意志游了回来。
但蛭子神完全不受影响。
他的芦苇船自然而然的飘在了水面上,任凭浪打潮涌都无动于衷。甚至,在他周边的河水都更平静些。这个一点点大的弱小神灵,就凭着一根钓竿,将溺水的妖怪们挨个都钓上来,系在芦苇船后面,形成了好长一串尾巴。
铃音趴在跳跳妹妹的肩膀上。
杀生丸缓慢地游到铃音的身后,少女湿漉漉的长发裹住肩膀,有一种奇异的楚楚动人之感。杀生丸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在冷冰冰的水中,他的手指尖似乎这才重新获得了温度。
铃音的胸腔小幅度地颤抖着。
她还活着。
尽管,杀生丸暂且还没有,领悟到死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但他仍旧对这件事感觉到喜悦。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真切地感激蛭子神。杀生丸固然能千遍万遍地碾死那只小水鬼,但也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谁都说不清,铃音会不会就真的那样离开。
就在这时,蛭子神又钓了一个新妖怪。
是惠比寿的金鱼坐骑。
那只颜色金灿灿的金鱼,翻着白眼,呜啦啦啦地呕出了一大滩的清水,显然是溺水了。
杀生丸:“……”
一只金鱼妖怪,溺水了?
……总觉得有那个地方不太对劲的样子。
蛭子神将钓竿往衣服里一收,那根神奇的钓竿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踌躇着,环顾了一圈他救起的妖怪们,东倒西歪,一副出气比进气多的样子。这也难怪,真正强大的大妖怪都有自己的脱困办法,需要被蛭子神拯救的,不是被水克制得很厉害,就是尚且属于妖怪中最底层的那一圈。
看起来,可以交流的只剩下杀生丸一个了。
蛭子神超小声地问:“那个,这一块的溺水的妖怪已经都被我救上来了。坐在金鱼上的老爷爷好像被水冲的更远了……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
杀生丸打量了他一番:“你有治理洪水相关的神职?”
没有。
但蛭子神能压住一部分波涛。
这和蛭子神的出生相关,虽然他看起来弱弱小小的,也没有什么力量威仪的样子,但他切切实实是日本主神伊邪纳岐和伊邪那美的长子。这对夫妻生出了残缺的孩子,并且将其视为不详,因此,就把他放在了芦苇编织的小船上,漂流入海。
蛭子神的一生,几乎都是在海上度过的。
他高大上的出生和神之格位,几乎是本能地就演化出了“能保佑舟行海上不被波涛所侵扰”的能力。如果不是因此,蛭子神大概早就葬身大海了。在这一点上,大自然对人类,对妖怪,甚至对神灵都是一视同仁的。
蛭子神诚实地对杀生丸摇摇头。
神职是需要人类的信仰才能形成的。
杀生丸紧紧皱着眉头,即便是他,也不能拍着胸脯说,这些浪涛对他毫无影响。他是狗,又不是水生妖怪。源博雅给他的特训中,也不包括水中作战……不,或者说,即便是蛭子神能镇压洪水,杀生丸也判断不出现在应当做什么。
在理性判断局势,和明智下达指令这两个方面,杀生丸和蛭子神基本上是半斤八两。
“咳、咳咳。”
好在,就在这时,铃音醒了。
圣诞番外 上
大雪纷飞。
铃音睁开眼睛, 凝视了好一会儿这个铅灰色的飘雪天空。她第一反应就是把鹤丸国永抓出来暴打一顿——本丸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暴打鹤丸国永总是没错的。
总之, 即便不是他搞的坏事, 也会变成他背锅的坏事。
不过好在那位白发白衣的付丧神运气总算没跌落到极致, 铃音揉了揉额头, 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从游戏中退出来了。啊, 是了,这应该是特殊日子的房间皮肤特效才对。
雪啊。
铺天盖地。
即便是铺在铃音身上的那床棉被, 也被投影仪覆盖成了一床雪被,然而并没有应有的寒意。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从天而落,能看到的一切,都是洁净到仿佛世界诞生时的雪白。
特殊的日子……吗?
铃音无意识地咬着手指:“圣诞……吗?”
“答对了,宾狗!”家庭管家小机器人从白雪中窜了出来,和环境搭配,它脑袋上还带了一个圣诞帽,看起来蠢到不可思议。小机器人用机器特有的那种机械感的声音说:“圣诞节, 源自于……”
天哪,她回到现实, 只是为了躲清静的啊。
并不是为了自己再被机器人烦上一波的, 铃音面无表情地起床,换好衣服, 关掉圣诞特辑的房间装饰, 回归常态, 然而在吃饭的时候,家庭管家在通常的播报了天气之后,又开始向她推荐各种游玩线路,宣称错过绝对会后悔。
该死的商家。
广告都挂到这里来了。
铃音正准备拒绝,就在这个时候,家庭管家又告知了她一个很意外的消息:“……关于您收到的圣诞贺卡,现在签收吗?”
“贺卡?”铃音歪了歪头,打开个人电脑的投影,电子邮箱里没有任何未读邮件,“什么情况?”
“是纸质的贺卡。”
贺卡还能有纸质的?
铃音很不可思议,家庭管家果断又给她科普了一段贺卡的发展历史,在电脑网络普及之前,所有的贺卡都是纸质的,人们会在贺卡的背面画画,正面上写上祝福——不过,也正是因为那个时期的邮政系统的滞后,经常有贺卡不幸遗失,或者早到几天晚到几天。以至于,甚至有人迷信能在当天收到贺卡的话,祝福的心愿就一定会实现的。
“最后的那句话是假的吧!”
铃音面无表情地吐槽。
“是的,是船原雪假借常守朱的名义在这里留言的。”家庭管家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机器总是诚实的,偶尔,也过于诚实了。铃音愣了一下,船原雪,这个名字她已经快大半年没有听到了。
……原来,距离她被槙岛圣护杀害,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
铃音叹了一口气,心情也开始低落起来:“已经到了门口了吗?”八成是船原雪和常守朱两个人的贺卡……什么的……
什么……的……
铃音刚一打开门,劈头盖脸的贺卡群就险些将她淹没……哦,某种角度来说,没有那么夸张,但一直没过小腿肚子还是有的。门口的送信机器人带着圣诞老人的帽子和胡子,在半空中放了一个礼花:“mery christmas!”
铃音:“……”
政府就不能把心思都放在打击邪恶犯罪上吗!
但看着那个机器人显示屏上时刻闪现的笑脸,铃音也只好叹了一口气,露出了虽然还有些勉强,但多多少少可以称之为真心实意的笑容:“mery……christmas!”
“祝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圣诞。”
铃音开始拆贺卡。
第一张贺卡毫无疑问是船原雪的,她选了一张去年流行的偶像照片作为贺卡的背面,笔触很深。她们这一代都是不擅长手写字的一代,用笔歪歪斜斜,其丑无比。铃音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辨认出上面的字:
哦哦哦,圣诞快乐!
我跟你说,看到这张贺卡上的帅哥了吗!我们明年去参加他的演唱会吧!
——by 已经陷入追星狂潮的船原雪。
铃音迷之想笑。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这张贺卡放在了桌子上。逝者已矣,而生者仍旧要往前走。铃音捡起了第二张贺卡,是常守朱的。那位正义感十足的大学同学,一本正经地关怀了铃音最近的生活,并且关注了她的色相安全。语气十分公式化,如果船原雪还在的话,大概会巴拉巴拉地吐槽,常守朱这是被万恶的公|务|员|体|系腐蚀啦!
不不不,人家能在百忙中,想起她这个大学同学,已经是非常挂念铃音的表现了。只是,在工作之后,常守朱的生活重心不可避免的往工作上偏移了——铃音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她还能有什么意见呢?
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错啊!
一个死宅天天打游戏不出门三次元关系淡漠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常守朱还一本正经地,态度认真地,宛如打印体一样地在最后一句问她:“你号称要打穿所有男角色好感值的那个游戏……现在进度如何了?”
铃音:“……”
铃音:“……”
她真的很想死了求别提。
再往下,铃音就想不起来,现实中还会有谁给她送贺卡了。毕竟,宅女的交际就那么一点,她又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死了都没人继承财产的那种。她在贺卡堆里摸索了一下,最大的一批是一个宛如全家照的超热闹的大家庭照片。
滑头鬼黑社会的全家照——
每一张的背景的都一模一样。
铃音一张一张地数,雪女雪丽,鸩,牛鬼,鸦天狗,黑羽丸,首无,黑田坊,毛倡妓……都是熟悉的人。写下的话也是乱七八糟,有抱怨有吐槽,还有根本没法理解圣诞节的——但除此之外,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邀请铃音,下次到家里来玩啊。
……总感觉这句话仿佛有阴谋。
铃音把这些风格统一贺卡按照顺序整理排好,直到她将这个系列的倒数第二张翻开的时候,心突然跳了一下。是了,这是奴良鲤伴的贺卡,她将贺卡正面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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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音:“……”
她下意识地又将贺卡的背面翻开,奴良鲤伴就站在奴良滑瓢的身后,他穿着那件海带绿的和服,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睛睁着,笑容忧伤又内敛。铃音无动于衷,经历过三周目和正式开服之后,她哪里还不清楚这群滑头鬼的本性?
她把奴良鲤伴的贺卡放在这一叠的最上方,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爽,将贺卡们像是孔雀尾羽般展开,随便插在其中,再合拢。好了,眼不见心不烦。
最后一张,则是奴良滑瓢的。
文艺心老流氓没心没肺地在上面写着。
冬大雪,人类在路上弄了个假树,挂了好多五彩的灯泡上去,说是要庆祝圣诞。无论几百年,人类始终都是这样热闹啊。忽如其来的想喝酒,喝了酒就开始想月亮,想雪色,想人世间空茫茫……我想你,你在这样的日子里 ——也会想到我吗?
铃音面无表情地将奴良滑瓢的贺卡同样炮制。
——从某个角度来说,奴良滑瓢和奴良鲤伴真tmd是一对父子啊,这么耻的台词他到底是如何有脸说出口的啊。这一堆贺卡都一块烧了吧。
尽管内心里,正在感叹,现在的游戏公司真是为了骗氪无所不用,连这样不要脸的台词都说得出口。但铃音看了看剩下的那一大叠还没有整理的贺卡,突然开始期待了起来。
不不,她才没有期待[消音]说情话呢!
再下张是惠比寿的贺卡,贺卡的背面应当是他自己画的图,正是一轮太阳跳出水面的画面,栩栩如生。那位一直对她多有照顾的神灵大人写道:
今年也会一如既往地,希望被你庇佑。
愿你无病无恙,诸事常顺。
ps,这个账户里的钱你先用着,因为有了一些想法,所以金额放的有点小,不过没关系,不够我可以随时找我要。
——惠比寿,敬上。
下面还有一串打印下来的银行账户和密码。
铃音有点懵逼,喊来了家庭助手,打开网银登陆了一下,这账户竟然还真的能用啊——就是她盯着那串余额真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1314526.00
这是几位数啊?
一二三四……铃音捂住了胸口,一百多万这是小数目?惠比寿我知道你是财神并不care人间的财富,但这是现实啊,不是游戏里打几个代码就能变出大笔金币的世界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一定是个做的很逼真的恶作剧吧。
铃音满怀敬畏之心地,退出了这个账户。
啊,这里还有一大堆的贺卡没拆呢。
圣诞番外 中
下一张贺卡, 背面又是手绘的。画者似乎握不住笔, 作品极其潦草, 甚至还伴随着意味不明的猫爪印。铃音在翻开之前就猜到是谁的作品了。
果不其然——
“人类的习俗, 圣诞都是要送礼物的。
我要吃上次那家店里的豪华超级鱿鱼烧。”
署名是斑。
铃音哭笑不得, 当年遇见这家伙, 明明是和杀生丸一个画风的,怎么和夏目那孩子待在一起半年, 就开始往颓废风发展了呢。哎,善良的好孩子夏目也寄来了贺卡, 就是不幸地正面和另一张贺卡黏在了一起。
铃音废了一点功夫,才把两张贺卡揭开了。
好孩子夏目选的贺卡最中规中矩,是一棵手绘的圣诞树。圣诞祝福也很正规,与一群群魔乱舞瞎几把写的混球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圣诞快乐。
希望来年所有人也都幸福快乐。
还有,我大概能猜到斑不让我看的贺卡上写了什么,虽然过节稍微放纵一下也没什么,但也请务必节制一下。
铃音把夏目贵志和斑的贺卡放在了一起。
——突然就有一种可悲感冒出来。
曾几何时,她也是一个骄纵而任性的小混蛋, 但现在突然就多了一大堆的“家长”,而且还是那种用眼神就能让铃音无言以对的“家长”, 对比起来, 斑只有夏目一个人管着,还是一个超级好说话的夏目……
……不知道为什么, 有点嫉妒。
而和夏目贵志的贺卡粘在一起的, 却没有署名。铃音将背面翻过来——这张贺卡竟然比夏目贵志还要一板正经, 完全就是在商店里买的标准圣诞贺卡,中间印了一个麋鹿拉车的圣诞老人,画风卡通,很是可爱。
圣诞快乐。
正面就只有这四个字,虽然对方的手写体看着很眼熟,但铃音确实想不起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字迹了。
那就暂且放在一旁吧。
……
被清理出来的下一张贺卡,背面罕见地用上了照片,铃音估摸着,还是对方很用心地拍摄出来的,自认为自己最帅的照片,但是怎么说呢……画面中的黑晴明穿着一身帅气的西装,斜靠在华美的欧式扶手座上,笑得邪气狂狷。
……如果不是他脑袋后面,有人伸出了两只手,在上面比划出了一对兔子耳朵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干的漂亮。
铃音翻开了黑晴明的贺卡,里面的内容比她想象的要简洁:
“原本其实有很多话想写的。
不过,先等我干掉白晴明的那个混账东西再说。
还有,圣诞快乐。
——by黑晴明。”
铃音又在贺卡堆里翻找了一会儿,将白晴明送来的贺卡拿了出来。原本娟秀雅致的青年,穿着一身臃肿的圣诞老人的服饰,无奈地抱着头下蹲——他背后是耀武扬威的黑晴明。
“唔,不知道你会先看到我的贺卡,还是黑晴明的贺卡。真苦恼呢,我原本选好的贺卡不是这张,但是黑晴明说不选这张我被他暴打的照片,他就要毁灭世界——有时候我也在想,世界的太平是不是有点太廉价了?
我是不想和他吵。
绝不是吵不过。
好了,闲话莫提,虽然我不太适应西洋人的那些文化,但是圣诞节确实是一个很有趣的节日啊,每次拆礼物感觉都有一种仿佛赌博的惊喜,这么说来,我多多少少还是能够理解到鹤丸国永的乐趣所在了。
尤其是,作为庭院里唯一指定的圣诞老人,被一群小孩子追在屁股后面要礼物真的很开心。唯一的遗憾就是,黑晴明非但不肯当我的麋鹿,还让我滚。大天狗说我这是活该。
……这群人真过分,对吧?
ps.我给你留了圣诞礼物,其实黑晴明也有,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我会把它寄到本丸的,也不知道你会先收到贺卡还是礼物,这两个好像走的不是一个运输系统?
再ps.大天狗的贺卡里有惊喜。
我和大天狗弄了很久才搞定那个术式,其实我原本预定好的贺卡上也有,但是黑晴明逼我用这张……算了,贺卡好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这是真的。
白晴明用蝇头小字写了满满一版,最后几个字里还透露出几分意犹未尽。因为写的太满,他甚至没有位置署名。
和黑晴明,白晴明属于同一套贺卡的,还有一张。
和黑晴明耍酷失败,白晴明无奈被揍的照片不同,这一张照片无疑是非常风华正茂的。一身华美和服的少女有着和铃音几位相似的面容,但如果两人站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人认错。羽衣狐表情似笑非笑,仿佛一尊已经酿好多年等待游人的美酒,从骨子里发出醇厚的香气来。她背靠大树,九条雪白的尾巴迎着月色张扬,仿佛能颠倒人间的妖狐。
……不对,她本来就是妖狐。
“妾身家里的两个小孩,让铃音见笑了。
明明是万众欢欣雀跃的夜晚,妾身却没有什么礼物想要。
如果非要说有的话——
铃音若是能将自己送给妾身,那就再欢喜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