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晴明大人都没有这样命令他过!
话虽如此,表面上大天狗暂且还是乖乖照办了。他也没指望购买铃弥的一口拍定,做生意就是这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既然他是有求于人的那个,大天狗已经做好了被狠狠宰一刀的准备了。
随着一串脚步声响起,铃弥回来了。
她身后跟着一个男性。
无论是惠比寿,还是大天狗,都下意识的把头抬起来了。没办法,这真的是对方太高了,魁梧的身材几乎能压过大天狗两个头(大天狗:……),一头凌乱的黑发,在后脑扎了一个半马尾。即便如此,仍有许多乱发从前额垂下,挡住了这位不速之客的半张脸。
轮廓坚硬,宛如刀削。
紧缩的眉头下是暗红色的眼珠。
——是那种几乎能将小孩子吓哭的凶恶长相。
惠比寿倒是很淡定,反而是大天狗被吓了一跳。铃弥好打量着大天狗,心想,如果那家伙本体是猫的话,现在说不定能看见对方尾巴全蓬起来模样——但惊愕也只有一瞬,大天狗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是你?”
“大天狗认识他吗?”铃弥好奇的问,“嗯,这位是……”
她磕巴了一下。
好在,铃弥身后的那位妖怪很善解人意地替她回答:“我是付丧神大典太光世,冒昧造访了……至于这位大天狗的妖怪,只是,曾经被我吓到过……毕竟是鸟类的妖怪吧?”
大典太光世有些愁苦地说。
他话音还没落,大天狗就生气了:“我不是鸟!”
“哦,是吗?”
“不是长翅膀的都是鸟妖怪!”大天狗义正辞严地纠正他,“而且,我当时也不是被你吓到炸毛!我是……我是生气,我是担忧铃……你可不要搞错了。”
“竟然不是害怕吗?……这可真少见。”
“不是,我活了几百年可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
大典太光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大天狗,他回想起,他刚刚被唤醒的时候,大天狗害怕到微微发抖的模样——他到底在怕什么呢?害怕大典太光世?害怕死亡?或者只是畏惧倒在大典太光世怀里的那个身躯呢?
但那个时候,狼狈又憔悴的金发青年,低着头,用手半遮掩着脸,仅仅只是远观都能感觉到他的痛不欲生:“给我!”在张开的手指缝里,大典太光世看见青年浅灰蓝色的瞳孔,因为痛苦和愤怒,悄然化作血红。
这个妖怪不是他的对手。
可对方不在乎这个事实。
大典太光世迟疑了一会儿,躺在他怀里的少女,早在几分钟之前,仍是他的审神者。然而在他睁眼的瞬间,只能看见对方的胸口被长刀刺穿,顺着血槽往外飚出的红色血线宛如一只独立绽放的红色百合。
她死了。
即便是转头大典太光世就为她报了仇,也不能改变这种事实。他甚至,甚至连最初的见面语都来不及说,来不及问她,会不会再将他封印进仓库,她就已经死了。
哦,看来大典太光世是从仓库里解放了。
他过往最大的两个愿望,第一,不要长久地封闭在仓库里,第二,想被人手握着战斗,在一天之内全部被人实现了。假若想要为此说一个形容的话,那么,这位审神者简直就像是他做梦时所遇见的一样。
可偏偏——
大典太光世连一点礼节性的悲痛都生不起来。
就好像,经历过了真正的痛彻心扉的痛苦之后,再经历针扎般的疼痛时,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无法再皮肤上激发起来。但偏偏也是因为这样,大典太光世反而有些羡慕大天狗。
羡慕他有鸟儿般的翅膀。
羡慕他仍然能愤怒能伤心。
羡慕他……五官长得清秀柔和,只要换一个稍微温和一点的表情,大概又会数不清的漂亮姑娘愿意溺死在他的温柔里。大典太光世就像是另一个极端了,不说话看着凶,说话看着更凶……没准,幸好审神者走的早,万一真要在一间屋子里相处着,没准晚上醒来看着他的脸都能吓到失声。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他拉低付丧神的平均美貌值了——
他拉低整个本丸的和蔼可亲度了——
但没办法啊,大典太光世是真·能·驱·邪·的太刀啊。
大典太光世最终将铃音的尸体放进了大天狗的怀里,这种感觉对他而言,也是稀奇,毕竟本丸里大片的和鸟沾边的付丧神都能被他吓跑。大典太光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带翅膀的生物呢:“这次啊……”
大典太光世将铃音放进大天狗怀里。
“不要再轻易地弄丢她了。”
大天狗低下头,他的下巴紧紧地抵着铃音的额头,他脸上的血,顺着脸颊缓慢划出一条线,然后低落在对方的脸上。如果不是大典太光世听力极佳,也很难听见大天狗的声音:“不、永远不会了。”
大典太光世转身离开。
大天狗在他身后问:“……你要去哪里?”
明明时节还是盛夏的尾巴,然而大典太光世却像是一头钻进了浩荡的风雪中:“本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