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扑腾什么幺蛾子了!”
“那张主任会不会也让曹力和林觅夏写检讨啊?全校念那种?”
“应该不至于,林觅夏毕竟是张主任心里的‘好学生’,又是女生,让她写检讨什么的,小题大做还伤人。”
“老张什么时候不是小题大做还伤人啊?”
江暖无奈地看了讨论得正欢的两人一眼,为什么她们好像完全忘记了她?
总算陆然开口了:“回家再处理伤口吧。”
程豆豆把书包给了江暖,陆然拦了一辆出租车,这就回家了。
回到楼下,陆然左手拎着江暖的书包,右手扶着她,虽然没伤到筋骨,但是每走一步都疼。
“回家我妈肯定得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最擅长撒谎的么?”
“哪有!”
“那你觉得看篮球赛是违法乱纪的事吗?”
“在我妈心里应该不算。”
“那就实话实说。”
陆然这么一说,江暖也觉得有道理。
果然一打开门,妈妈看见江暖膝盖上的伤口,就心疼得不得了,赶紧拿了药箱过来。
只是棉球沾了双氧水贴上伤口的时候,疼到让她腮帮子发酸。
陆然刚放下她的书包,胳膊就被她一把扣住了。
“妈……疼死我了……”
“现在知道疼了?看球赛的时候你不是很爽的么?怎么样,你们赢了没?”
老妈问到这里,江暖立刻露出得意的表情。
“有陆然在,我们当然赢了!”
罗晨乐了:“怪不得从来对篮球不怎么感兴趣的小暖会去看球赛,原来是陆然也在啊!”
一边聊着天,妈妈一边就帮江暖把伤口处理好了,贴上了纱布。
“这好好的校裤又给蹭毛了。”妈妈说。
江暖想也不想就开口说:“那问问陆然初三的校裤还在不在……”
说到一半,江暖立刻有点尴尬了,自己在陆然面前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我初三的校裤你穿不了了。”陆然淡淡地说。
“穿不了?你弄破了?”
“那段时间我长得比较快,校裤对你来说太长了。”
江暖有种被暴击感觉。
晚上江暖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的都是陆然最后的那个灌篮。
她看比赛的时候说过想看灌篮,不会投篮的陆然却在最后灌篮了。
是不是给她看的呢?
虽然无法证实,但是江暖还是开心得抱着被子傻笑。
但是第二天的师大附中高二,就是阿鼻地狱。
张主任带着他的“爪牙”四处“追捕”昨天篮球赛的在逃人士。
江暖刚坐下,贺正就跑来通风报信了。
“昨天张主任不是带队捉住了曹力和林觅夏吗?他们两个什么都没说,所以我们什么也别担心,就是不要被张主任诈出来就好。”
“你们这样不仗义吧?”江暖歪着脑袋问。
“张主任就是纸老虎,谁都抓不到,还真能把曹力还有林觅夏怎么样?”
江暖推了贺正一把:“你可真行啊!在击剑俱乐部就没义气,不敢和陆然对决就推我出去,这会儿有曹力和林觅夏顶包,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运气呀?真是个怂包!”
“那不然怎样?曹力和林觅夏都是第一考场的,为了升学率考虑,张主任也不能拿他们怎样。可是我和李铁头还有其他的兄弟们可不一样……”
“法不责众啊!如果每个人都勇于站起来承担,张主任能不罚林觅夏和曹力,光罚你们几个?”
江暖鄙视地瞥了贺正一眼,“我是不睡主动向张主任告密,但是打篮球的时候你们是一个团队的,但是到了承担责任的时候就要划分考场了,你还能再怂一点么?”
贺正愣了愣,啥也没再多说,坐回自己位置上。
身边的陆然正在整理书包,淡淡地说了句:“这是和你做同桌以来,你说的最有三观的话了。”
“真的呀?谢谢!”
“就是等张主任来了,你别怂。”
一盆冷水浇下来,江暖不开心地拿着自己的英语卷子看了起来。
早读还没进行五分钟,张主任和班主任聂老师就走了进来。
聂老师使了个眼色,组织早读的英语课代表就赶紧回座位了。
张主任来到讲台前,目光很有威慑力地扫过教室,大家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来。
“昨天,我们学校某些学生放学之后既不好好回家吃饭做作业,也不通知校方,就和十六中的学生私下约定,在社区篮球场比起了篮球比赛!一堆人乌泱泱聚集在那里,比美国大选还热闹!我们教务处接到消息,就立刻前往调查!”
“什么调查啊,明明是反动派对进步学生的压迫……”江暖小声嘀咕。
她瞥了陆然一眼,发现他泰然自若地正在检查她的物理卷子。
“而这场非正规比赛的组织者,曹力和林觅夏竟然不知悔悟!拒不交代当日参与篮球比赛的还有哪些人!这是对老师的不尊重!你们放学之后干什么竟然要瞒着老师!而且你们的期末考试还剩下几天?竟然将宝贵的学习时间花在打篮球上!现在学校决定对曹力和林觅夏作出警告处分!如果现在当日参与打篮球的人还不出来承认,我就让他们写检讨晨会起来读!”
江暖在心里破口大骂,这个张主任这辈子是演反派演上瘾了么!
就在这个时候,江暖听见自己身边的椅子晃了晃,陆然站了起来。
瞬间,整个教室的目光都投注了过来。
张主任抬了抬眼镜,看着陆然:“陆然,你又怎么了?”
“我是昨天篮球队的一员。”陆然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清晰得每一个字都落在神经上。
☆、49、天大的运气...
张主任身边的聂老师惊讶了:“陆然?你昨天去打篮球了?你……你不是一向不关注这样的……这样的活动吗?”
“我觉得这样的活动很有意思,我们这些被别人当作书呆子和四肢退化的重点高中学生,赢了四肢发达的十六中。张主任,您觉得呢?”
陆然表情淡然地反问。
张主任气急,手指着陆然,肩膀都在颤,他看着聂老师说:“这个陆然……他是不是……青春期到了?啊?这个学期什么都有他的份儿!”
聂老师看着陆然,满脸无奈。
“陆然,你要知道现在都是高二下学期了!没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你们寒暑假和别的学校的人一起打篮球也就算了,在期末考试之前这样,
还有这么多同学浪费时间来围观?你真觉得这样合适?”
江暖知道陆然口才好,只要他想,一定能把老师怼到哑口无言,但那样事情就会闹大。让张主任和聂老师没面子,只会不断地消耗他们对陆然的好感。
江暖伸手拽了拽陆然,陆然沉默着没有开口。
张主任又说:“除了陆然,没别人了么?这是打篮球还是二人转啊?他和曹力两个人就够了?”
坐在讲台边的贺正低着头站起身来:“还有我……”
聂老师哀怨地看了贺正一眼。
张主任对贺正倒是见怪不怪了,目光扫过整个教室:“还有别人吗?”
后排的李铁头也站了起来,摸了摸后脑勺说:“张主任,到我为止,咱们班就真没别人上场打球了。”
“行,既然你们三个都站起来了,写检讨!晨会的时候和曹力还有林觅夏一起念!”
张主任转过身去,就要去其他教室继续审问了,这时候一直作为班长的林觅夏却开口了。
“张主任,
我和曹力,作为这次篮球比赛的策划者,写检讨表示在期末考试之前组织大家去看我们和十六中的篮球赛就够了,其他的同学们,无论是陆然还是贺正,只是因为我们是班干部而被邀请过去的,让他们也写检讨,太过严重了,请张主任您看在他们都站起来承认的情况下,原谅他们吧。”
教室内无数双眼睛看向张主任,张主任低下头来叹了口气,然后看向站着的那几个同学。
“那就一个一个地来吧。你们每个人肯定都觉得我们教务处去抓你们看篮球赛,是小题大做没事找事,管你们管得太宽泛,简直□□,对不对?我们老师就只想着你们的考试成绩和升学率,所以要你们没日没夜地看书学习,对不对?”
这简直就是在场每个人的心声。
有几个还点起头来。
“你们几个之中,最擅长说话的莫过于陆然了,条理分明逻辑清晰,总能把我怼到无话可说。
行,陆然我估计你这位年级第一的心里肯定也憋着话呢,那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出来。”
张主任这态度反而让整个教室的学生们愣住了。
这完全不符合张主任以成绩为中心,好好学习为唯一世界观的思想及行动主旨,更重要的事,张主任从来都是对的,又怎么会给其他人讨论的空间。
但是陆然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年级第一名,进入师大附中之后,他大大小小的考试成绩从没有跌出过年级前十,在这里也许只有他拥有与张主任叫板的实力。
“张主任,您想要所有的学生们都把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间拿来学习,是不现实的。我相信您也认同,强压下的学习也需要调整,比如听听音乐,收看让我们了解社会的新闻联播。”
“当然,所以你想说你们打篮球和听音乐还有看新闻联播没有什么不同吗?”张主任一副我早就料到你就说这些的样子。
“不,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些。因为当曹力邀请我和大家一起去看篮球赛的时候,我觉得这不但无意义而且浪费时间。首先,这是学生们私下约成的比赛,它的比赛结果并不能挽回我们在新苗杯上落败的事实。第二,我们师大附中在体能上的水平远低于十六中,我们输掉的概率比赢面要高很多,所以没必要自取其辱,无论是去看比赛还是打比赛。第三,如果输掉,就会让本来对体育方面信心不足的我校同学更加丧失信心,以后面对十六中的挑衅,更加抬不起头来。综合以上三点,无论是和十六中比赛还是观战,都是不明智甚至愚蠢的决定。”
班主任聂老师一开始还紧张陆然又要言辞犀利地论辩,让张主任下不来台,但是刚才陆然的话应该是在反省了。
谁知道张主任却拍了一下讲台,镇得全班同学都耸了耸肩膀。
“陆然,你很会挑动我的情绪嘛!又是新苗杯落败,又是输掉比赛的概率大,是自取其辱!你是想让我觉得你们和十六中的比赛合情合理!如果你真的那么觉得,怎么又会自己亲自上场比赛呢?我记得你擅长的是击剑,并不是篮球啊!”
“因为我也有自尊心。我是属于师大附中的一员,当我们节节溃败,当我们的对手觉得我们师大附中的学生都是书呆子不堪一击的时候,我应该挺身而出。当我听见身边的同学看见我方失利就想要离开的时候,我希望他们能留下来,像对面十六中的学生一样为我们的篮球队呐喊到最后一刻。张主任,这件事对于您来说,重点在‘期末考试前聚众打篮球’,但对我来说,却是要证明我们师大附中的并不是只会死读书而已。”
不少同学们都点起头来,甚至还有眼睛红起来的。
“张主任……我们都知道高中三年的时间紧张,也知道就算我们说‘考试分数不该是判断我们是否优秀的唯一标准’,但社会里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您希望我们心无旁骛考出最好的成绩,可是我们真的需要一场篮球赛来让我们被重压的生活有一点点的跃动……我们也有想要证明的东西,我们也想要像其他人一样拥有呐喊的权利。张主任,我们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您就像是来抓捕‘聚众斗殴’的警察一样来抓捕我们,要我们老实交代,好像我们都是罪犯。”班长林觅夏也开口了。
“除了站起来的人,还有谁参与了篮球比赛?”没有人看得出来张主任到底在想什么,陆然和林觅夏的话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教室再度陷入了沉静,好像陆然与林觅夏试图与张主任建立起的沟通根本就没存在过。
江暖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张主任,您说的是‘还有谁参与了篮球赛’对吗?那么我选择去观看篮球赛,去支持我们的同学,我也算参与了篮球比赛吧。”
紧接着,饶灿也站了起来。
几秒之内,陆陆续续的,班上去看过篮球赛的同学都站了起来。
班主任聂老师的脸色变了,生怕张主任要咆哮起来,赶紧缓和气氛:“你们这些孩子!张主任都是为你们好,你们懂点事儿吧!张主任的意思是问有谁参与了上场打篮球和与十六中的学生联系策划这场比赛……”
聂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张主任就打断了他。
“不,我就是问所有当时在场的人有哪些。”
整个教室里所有的学生都站了起来,哪怕是当天并没有去的人。
如果说从前他们恐惧张主任带队去网吧抓他们打游戏、巡视考场、早恋等等一系列问题,但是这一次他们真的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
“其实那天,我听说的是你们约了十六中的人为了‘新苗杯’的事情要决斗。决斗啊,你们这些家伙知道我们老师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心情吗?你们要是但凡跟我们说一声你们觉得新苗杯上吃亏了,想要赢回尊严和面子,我们可以在期末考试之后为你们安排,以学校的名义去向十六中提出邀请,你们正大光明在有老师看着的情况下进行比赛,难道不好吗?”张主任的手在桌面上敲了敲。
站在讲台边的贺正低声嘀咕了一句:“那要真告诉你了,你还不得把我们全都关起来?”
张主任当然听见了,大家都看向贺正,虽然觉得他说出他们心中所想让人暗爽,但是……万一激怒了好面子的张主任,说不定会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倒霉。
“你以为我没有在‘新苗杯’的比赛现场?你以为我看见十六中的人把我们学校的韩睿撞伤的时候,我心里不心疼?你们认识韩睿也就两年,可是我看着他三年了,我不比你们心疼我自己的学生!我就那么没血性?没错,你们的考试分数很重要,因为这是你们对学校、对父母甚至于对那些不认识你们、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优点的人的证明。但你们的自尊心我也同样看中。当有人说我们师大附中堂堂全市第一的重点高中的学生什么四肢发育不良,什么五体不勤,我能不发火?我能不生气?但是你们自己告诉我,你们在期末考试临近之前跑去和十六中约战篮球比赛,很积极很正能量,但是受伤了怎么办!你们心里怀着不甘心,没有老师或者公正的第三方为你们判决,如果他们又有人像是在新苗杯上撞伤韩睿一样撞伤你们,你们确定自己不会冲动!你们确定自己不会上去要和他们打架?你们如果受伤了,或者因为输了球心情低落,期末考试没考好又该怎么办?”
张主任的质问让所有人都低下头来。
“陆然,我知道你一向很有想法。可以,这一次你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你是年级第一,也许你自己觉得成绩好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但是,其他的同学都看着你,你是整个年级的表率!”
陆然侧过脸来看了江暖一眼。
江暖立刻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她伸出自己的手,他们都站着,又被张主任看着,尽管她很想握住陆然的手,想要告诉他被篮球砸到或者摔伤膝盖都不是他的错,但是她知道陆然内疚了。
于是,江暖也仅仅是用自己的食指轻轻碰了碰陆然的食指而已。
“我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当曹力来问我要不要去篮球赛的时候,我就应该劝他把这场篮球赛约在期末考试之后,精心地准备,请体校的裁判员来帮忙也好,应该让整场比赛拥有秩序,无论输赢都应该公平。只有公平才能让同学们保持理性,最大限度地避免伤害**件发生。”陆然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张主任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陆然竟然没有像之前漫画书事件一样来反驳他。
而曹力还有班上其他的同学看向陆然的目光也变了。
在他们的印象里,陆然是高傲的,永远不会错的,所以也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做的不对”。
他依旧背脊挺拔,没有一丝犹豫,可正是这样的背影,有着莫名的说服力。
良久,张主任点了点头。
原本学生和张主任之间似乎要对峙起来的气氛跟着缓和了下来,张主任的声音也没有了之前的低气压。
“其实,我们老师过去篮球场,根本就不是去抓你们打篮球。打篮球总比到网吧里沉迷游戏要好吧?比某些同学抱着漫画书一本又一本,那边还有那么多模拟卷没写完要好吧?我们去篮球场是因为我们要去确定你们所谓的‘决斗’是比篮球,而不会演变成‘斗殴’!如果真的是不让你们打篮球,还能等到你们比完了?你们进球的时候,我们老师也在外面鼓掌啊!比如说贺正,你射篮很准啊!比如说李铁头,你也上篮得了好几分嘛!还有陆然,传球和运球都很漂亮啊!最后一个灌篮,很帅气啊,聂老师都在我身边吹口哨啊!”
张主任的话刚说完,不少同学都忍不住笑了。
“可是谁知道,老师猛于虎啊,你们一回头发现我们几个老师来了,就吓得没命跑!你们跑什么?你们真正让我生气的并不仅仅是你们都不报备老师就和外校学生相约在期末考试前打篮球,而是你们之中竟然没有人到老师的面前来承认。你们干了什么?一窝蜂全跑了!留下谁?受了伤的曹力,还有你们的班长,一个女生——林觅夏!我生气在你们没有担当!有做的勇气却没有承认的勇气!”
这一次,没有人笑了,每一个人都羞愧的低下头。
“退一万步,今天我这个教导处主任就是把升学率当成命根,就是说你们除了学习之外其他事情都不可以做,但是你们怎么能让曹力和林觅夏为你们承担一切?我到这么多个班来抓你们这些打篮球的,我就是要知道一个晚上过去了,你们到底有没有人能站起来承认!我本来是很失望的,但是当你们所有人都站起来的时候,我总算放心了!我放心的不是当你们有一个人真的做错事的时候所有人都来帮这一个人扛,而是当你们觉得你们自己没做错事的时候,都能像今天这样站起来支持彼此,而不是逃避自己的责任。就是这样。”
说完,第一堂课的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如同一场大梦被惊醒。
张主任站起来:“好了!上课!你们谁要是期末考试不认真对待,我就真让他写检讨到晨会上念!”
当张主任离开,所有人稀里哗啦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哎妈呀,吓死宝宝了,还以为这一次真的没命了呢!”贺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大概是张主任也被我们拼搏的精神给感动了吧!所以这一次没追究我们!”
“你没觉得张主任变了么?之前他要是知道我们搞什么课余活动,肯定是要说我们不务正业的嘛?”
“你没听见张主任说什么?期末考试没考好,还是要晨会上念检讨的呀!”李铁头说。
这时候陆然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张主任说的是‘不认真对待’,而不是要考高分。”
饶灿则打趣地对江暖说:“你行啊,除了他们几个打篮球的,就你第一个站起来,之前还怕张主任怕到要死,关键时刻还是能顶住压力的嘛!”
“那是当然!”
江暖刚想要拍一拍自己的胸口,忽然意识到,桌子下面,自己的手正被人握着。
紧紧的。
那是陆然。
江暖沉默了,她看向陆然,对方的神情似乎没有面对张主任的时候那么紧绷,但是他还在介意她受伤了。
“虽然你说你做的不对,可是你的不对,在我看来却是天大的运气。”
☆、50、我早就长大了呀...
“被撞到流鼻血,摔到两边膝盖都受伤,你还觉得是天大的运气?”陆然轻声问她。
这时候老师已经走上来,正告诉大家翻开教科书的第几页。
江暖抿着嘴角小声说:“不被撞到流鼻血,你就不会上场了。那样我就看不到那个在篮球场上的你了。不受伤,
摔在那里,我也许相信我和你有危险的时候你不会扔下我跑掉,但是正是因为摔倒了,
你还是带着我一起跑,让我更加确信了我所相信的是真的。如果没有冲动地去看这场篮球赛,那么今天,我不知道你其实是会反省的,
你并不会自负到认为自己永远都是对的。所以我觉得特别特别的运气。”
她的手被他紧紧抓着。
就算骨头都被他捏痛了,她也暗暗觉得开心无比。
他们就这样和张主任和解了,他们没有谁妥协了自己的观点和意见,只是有些东西好像改变了一点点。
比如贺正和李铁头他们撒欢一样冲出学校,正好撞见张主任的时候,会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张主任好”。
又比如有老师在教室里责怪学生作业没写完,要求对方叫家长来云云,正好被张主任看见,他会说一声:“别动不动就拿‘叫家长来’威胁学生。先搞清楚他为什么不写作业,到底是不会,l
还是出现了什么意外所以没写。”
某一次陆然和张主任在楼梯上“狭路相逢”,张主任还半开玩笑地说了句:“陆然你除了高考和击剑,应该再去参加什么辩论比赛,肯定还能为校争光。”
大家仍旧称呼张主任为“咆哮帝”,张主任听见了仍旧会怒发冲冠,咆哮一声“臭小子别跑”。
一切都没变,但又似乎有什么变了。
期末考试的临近也让班上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哪怕是在课间,嘻嘻哈哈的声音也变少了。
江暖因为化学相比她的物理和数学一直比较中庸,她的爸妈给她在某个培训机构报了个化学冲刺班,虽然只有四次课程,但据说是浓缩的精华,特别适合有一定基础的人。
但是江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补课,上了一天的课了,到了晚上还继续上课,她根本听不进去。
于是一下课,她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收拾自己的书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饶灿拎着包来到江暖面前,笑着说:“一会儿又要去和化学谈恋爱了?”
“我跟化学,就是没法儿产生什么浓烈的化学反应!其实物理和数学好就行了啊!”
身旁的陆然将书包拎上肩膀,淡淡地说了句:“化学补习课上,能睡觉吗?”
“能啊,怎么不能?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影响其他同学听课就行。”
“那也能做物理和数学?”陆然又问。
江暖低下头来,乐了:“你是想要我挂羊头卖狗肉?”
“反正都听不进去,只是给你爸妈买个安心,那就把时间花在有用的事情上,把该写的作业写完了,回家早点睡。”
虽然说回家和去补习班是两条路,但是当江暖走出校门的时候,陆然一直都跟在她的身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连全校同学都习以为常了。
江暖一路低着头,本来因为化学补习而低落的心情,在那个时候变得像是有无数颗跳跳糖在她的脑海里,在她的心里,噼里啪啦地小声跃动,一片接着一片,直到来到补习班的门口。
“我……上去了。”
“嗯。”陆然走向公交车站。
她很清楚他就是为了陪她走这么一小段,不然他不需要多走几百米去另一个公交车站。
江暖风风火火地进了补习班的教室,大多数人都还在聊天,她却冲到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脑袋就差没搁在窗子上。
几分钟之后,她看见一辆10路车从她的面前经过,视线也跟着远去。
她忍不住想着,大概陆然就在那辆车里。
他是坐在座位上,还是拉着吊环?
直到补习班的老师进了教室,江暖才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
听了没十分钟的课,她就觉得很困倦。
补课真的是一件非常不科学的事情,一个人的注意力明明是有限的,却还要在一整天的高压之后继续填塞。
又是十分钟之后,江暖撑着下巴摇摇晃晃,最终还是趴在桌上,和瞌睡虫聊天去了。
就连课间的十分钟,她也没醒过来。
直到第二堂课刚开始,坐在她身边的同学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十分用力地睁开眼睛,抹了一把嘴角。
“喂!你快醒醒!你的电话可震了好几分钟了!”
“是么?”
江暖从抽屉里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着“太后”的字样,那可不就是她的老妈罗晨吗。
“喂,老妈?我在上化学班呢,有什么事儿吗?”
莫非老妈怕她逃课,特地打电话来查哨?
但是十八个电话,这也太夸张了?
“小暖,你赶紧过来吧!我们在南市三附院!你外婆住院了!你快点!打车!”
江暖的手一颤,外婆住院了?她怎么了?
“我马上就来!”
江暖二话不说,从抽屉里拽出自己的书包,立刻冲出了教室。
她飞奔着下楼,站在门口,伸长胳膊想要拦一辆出租车,但一直等不到空车。
心里面着急得就像是一团火在烧,整个人又慌乱又着急。
如果外婆只是感冒了,或者摔一跤伤着筋骨但没有大问题的话,他们是不会在她上课的时候打给她的。
她不断回忆着刚才老妈打电话给她的语气,仿佛带着隐隐的哭腔,让江暖的眼睛里也忍不住浸着泪花。
半天还是没有车来,江暖着急地就想要转身直接跑向车站,这时候对面的快餐店里有人背着包推门而出,是陆然。
江暖抬手摸了摸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陆然怎么还没回家呢?
他穿过马路,奔跑着来到她的身边,当那双手摁在她的肩膀上,她真的确定对方就是陆然。
“你怎么了?不是还在上课吗?怎么跑出来了?”
“我……我妈说我外婆进了医院!叫我赶紧过去!她肯定是情况不好!不然我妈不会给我打电话!可我现在想赶过去啊,但是却打不到车呀!”
明明刚才还忍着的泪水,只是因为陆然奔过来问她一句“你怎么了”就完全克制不住掉落下来。
“你别慌,别在这里打车!去那边路口!”
陆然拉起江暖的手,就朝着路口跑去。
江暖就像什么都忘记了,只有陆然的方向是她的方向,他们一路奔跑,书包晃动着,发出同样的“哗啦哗啦”的声音,陆然将她带到了路口,他站在路边,伸长了胳膊为她拦车。
竟然不到半分钟,就拦下一辆车。
他为她拉开出租车门,陪着她坐进车里,“小暖,哪个医院?”
一声“小暖”,就让她所有的慌乱沉淀下来,她紧了紧声音,对司机说:“南市三附院!”
车子开动了起来,江暖忍不住一直看着窗外,她希望车子开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也许只是晚一秒,她说不定就永远见不到外婆了,听不见她对她说话了。
江暖的手握成了拳头,不断捶着自己的膝盖。
一只手覆在了她的手上,缓慢地收紧,温暖的力度感从手背和手指传递而来,她侧过脸,看见了陆然。
“你……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会在补习班的对面啊?”
“我本来想,你估计上一节课就会失去耐心忍得很辛苦,但是为了不浪费你爸妈给你报班的钱,肯定会一直撑到下课。其实那样才是真正的浪费时间。到时候我发一条短信给你,你就下来,我在快餐店里陪你把化学卷子写完了回去。”
江暖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就又要掉下来了。
“你怎么那么蠢呀!你跟我说你觉得补习班没用,我就去跟我爸妈说退班了跟你学呗!”
“你真有那样的胆子就去说。”
属于陆然的那种独特的冷静声音,让江暖的心微微平稳了一些。
当他们来到南市三附院的门口,陆然就说了声:“你先去,我来付钱。”
“谢谢!”
江暖奔下车,冲向了医院的住院部。
陆然就跟在她的身后,才十几秒就追上她了。
还好现在已经不是六七点家属送饭的高峰期了,不然他们连电梯都要等很久。
当他们赶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江暖的爸妈都在那里,还有舅舅和舅妈。
“小暖!你可来了!”罗晨的眼睛还是红红的。
“妈妈!外婆怎么样了!”
江暖拉着妈妈的手问。
“你外婆她……她今天出去散步,从中午到下午都没回来。你舅舅就问我,你外婆是不是来咱们家了。我说没有啊。然后你舅舅就说最近你外婆的记性有问题,不是早晨蒸包子的时候忘记关火,就是中午忘记回来吃饭……你舅舅还专门给你外婆买了老人手机,谁知道她今天出门直接忘记带了……”
“然后呢?然后呢?”
江暖随着妈妈走进了病房,看见外婆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脸上还有一些淤青。
“后来我和你爸爸就赶紧从单位上请假,陪着你舅舅和舅妈去找外婆……我们找遍了你外婆常去的地方,好不容易才有人告诉我们说你外婆在公园门口,被一辆车给撞了……我们赶到医院来,医生说外婆的左腿骨折了,而且还有脑震荡……她又有糖尿病,血糖高,医生担心她有并发症,万一止不住血……”
江暖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她上前去摸了摸外婆的脸。
“你外婆她刚才在梦里还叫着你的名字呢,所以我忍不住就打电话叫你过来了。”
江暖坐在床边,拉着外婆的手。
外婆就像是有了感觉一样睁开了眼睛,看了半天床边的江暖,良久,说了一句:“这姑娘……是谁啊?”
江暖愣了愣,喉咙哽咽了起来:“外婆……我是小暖呀……你认不出我了么?”
“你不是小暖……我家的小暖才这么一点点呢……”
外婆缓慢地伸出手来,比了比。
差不多是她上小学的身高。
“外婆你怎么了……我早就长大了呀……”
外婆的很认真地看了江暖一眼,然后喊起了江暖的爸爸:“阿怀!阿怀啊!”
“妈,我在呢!”江怀赶紧来到了她们身边。
“我不是叫你给我买毛线的吗?我要给小暖织个包儿……她喜欢红色和黄色,就是亮堂堂颜色……”
“买了买了!就在家里搁着呢!等你身体好了,回了家就能织了!您别急,别急啊!”
“嗯……嗯……”
外婆的精神又混沌了起来,没多久,就又睡过去了。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情况,测量了她的心率、脉搏还有血糖,然后告诉江暖的父母,老人家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
罗晨呼出一口气来,拍了拍江暖的肩膀:“小暖,你回去吧……今天是第一晚,我和你爸爸在这里守着。”
“我不要,我也在这里守着!”
“你在这里你睡哪儿啊?明天还要上课呀!没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
“难道外婆不比期末考试重要吗?”
江暖现在满脑子就想在外婆的身边,她的外婆不记得她了呀!
“小暖,医生已经说了,外婆暂时没事儿了……你现在回去,好好睡觉好不好?明天晚上再来看她。你在这里,爸爸妈妈还要观照你。病房里就这张折叠床能睡觉,我和你爸要轮流守着,你在这里,真的帮不上什么忙。如果有任何情况,我和你爸都会打电话通知你的,好不好?”
江暖还是没放开外婆的手,因为她心里舍不得呀。
“小暖,快十点了,回去吧。有陆然陪着你回家,爸爸妈妈也安心一点,好不好?”
江暖回过头来,看见陆然站在病房门外的走廊上,正看着她。
“……好吧,我先回家。但是有事情爸妈别瞒着我,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当然,回去吧,孩子……”
江暖站起来,把椅子让给了爸爸,然后走到了门口。
陆然什么都没说,就跟在她的身后。
她满脑子都是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外婆用铁锅给她烤红薯,爸妈没时间外婆去幼儿园接她回家,还在回家的路上给她买麦芽糖浇出来的蝴蝶或者蜻蜓。
她上了小学,春游的时候羡慕其他女同学背着的小挎包,于是外婆就让爸爸买了毛线,也给她织了一个,在那之后每次去外婆家,老人家都会问一遍:“怎么没背着我给你织的包啊?”
那个包已经过时了,已经不是适合她的年纪了,于是她不耐烦了,想也不想就说:“我都那么大了!哪里还能背着小学生的毛线包啊!”
她还记得那一刻,外婆眼睛里的失望。
在老人家看来,她已经不再喜欢她送给她的东西了。
那天离开外婆家的时候,外婆给了她两百块钱,叫她去买一个自己喜欢的包。
那一刻,江暖忽然明白自己对老人家说了多么过分的话。
于是之后每一次去外婆家,她都会背着她织给她的包,让她知道,她记得外婆给她织出来的每一针每一线。
江暖满脑子都是外婆的样子,从她还在读幼儿园她在门口接她的样子,到现在的样子。
外婆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