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拥抱热烈而温情。
隔了好久谢柔菲才舍得松开双手。
“烟然, 然然……”
谢柔菲泪中带笑。
她有好多话想跟林烟然说，但千言万语，却终究只汇成一个简单的名字。
烟然。
然然。
谢柔菲轻喃的喊着儿子的名字, 抬起双手，轻轻的触碰上那张思念了千万遍的脸。
她温柔的眼神中满是对孩子的眷恋，仿佛永远都看不够。
她理了理林烟然额前的碎发，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梦里那个无法触碰无法保护的小婴儿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 如今，他就站在自己面前。
他叫自己妈妈。
自己也真真切切的拥抱了对方。
曾经那些她在梦里无法企及的愿望, 今天全都一一实现了。
指尖在整理碎发时, 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林烟然温热的额头。
谢柔菲脸上, 一滴喜悦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又从眼角滑落。
二十二年来, 她反反复复将自己困在看到孩子尸体的那一幕。
曾经无数个深夜醒来，崩溃和痛彻心扉总是将她吞噬在黑夜中。
好在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她的烟然回来了。
大脑还在缺氧状态的林烟然, 看到母亲的眼泪后, 轻轻将之拭去。
“妈，别哭了。”
“好。”
谢柔菲努力忍住眼泪，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虽然迟到了好多年，但现在能听到这一声妈, 足够了。
以前那些伤痛, 终于在一刻自动自愈。
“妈，这里冷，先回去吧。”
几个人里, 唯一比较清醒的林云哲提醒谢柔菲。
林烟然听到声音, 抬头看了哥哥一眼对面的。
见林云哲脑袋轻轻往右动了动, 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里并不适合说太多事情。
于是他开口, “妈，我们回家吧。”
谢柔菲情绪还处于激动状态，不过林烟然的话对她来说却十分有效。
几乎是对方一说完，她便欣喜的答应下来，随之迫不及待的，就想带孩子回家。
几个人往地库走去时，谢柔菲全程紧紧握着林烟然的手不放。
似乎怕自己一撒手，对方就又消失了一般。
林云哲开的车，林烟然跟妈妈便坐在后面。
车内空调吹来的阵阵暖意，将林烟然身上的寒气祛除。
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后，因为回到亲人身边时产生的大脑欺骗效应，也跟着逐渐散去。
理智逐渐占据上风。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林烟然微笑着看妈妈，眼里有好奇也有疑惑。
手里的温度是真实的。
所以他可以确定这不是梦，自己确实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家人。
但是他到底是穿书回去了，还是家人们也跟着穿书了，他现在还有些糊涂。
他想到当初他穿书时，好像也一样就一个瞬间，世界突然就变了。
坐在副驾的林宴辉闻言怕谢柔菲提起来又难受，便转过身来，给林烟然解释。
“这件事说起来你可能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你出生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因为难产死了，但是突然有一天你妈妈告诉我们，她梦到你没有死，是被人抱走了。”
“所以后面我们就重新调查了当初的事，结果真的如此。”
林宴辉没有讲太多细节，只大略给林烟然说了有这么一回事。
匆匆回忆完这个过程后，林宴辉眼中充满了自责，“都怪爸爸当时疏忽，没有仔细调查，才让你这些年一直一个人……”
林烟然之前经历的那些他们都知道，包括被经纪公司压榨连学都没能上这些事，他都一清二楚。
所以一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却导致孩子过得那么惨，林宴辉便越想越觉得心疼。
林宴辉的这番话也勾起了谢柔菲的痛处。
人总是这样，总是不满足。
没有找到孩子的时候，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对方。
现在找到以后，却又为没能给到孩子的幸福感到遗憾。
看到现在乖巧懂事的孩子，她便总是忍不住去想。
然然童年时会是什么样？少年时的他又会不会跟哥哥一样叛逆？
想到小儿子前二十二年的人生经历，自己根本没有陪同，更无法再倒回去参与，谢柔菲便又是自责又是难过。
她的双手不禁又紧紧握住了林烟然的手。
夫妻两人都陷入自责的情绪，所以便没有人注意到，林烟然此时眼中闪过几分复杂神色。
他的脑子里飞快闪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想法。
他极力想说服自己，这可能是穿书导致的大脑意识错乱。
但那些违和的，以及不能自恰的逻辑，却让他没有办法忽视这个事实。
他和家人，接受的信息有巨大差异！
曾经他们相亲相爱的生活点滴，似乎只有自己才记得清楚。
而父母包括哥哥在内，他们给予自己的那二十二年的陪伴，是缺失的。
林烟然想不明白，只能用力的反握住妈妈的手。
很快，他跟着家人们回到了家里。
还没走到别墅大门，便看到了四道熟悉的身影。
夜色中，平时一向打扮随意的爷爷穿上了最正式的手工西装，外公也穿上了自己记忆里对方最爱的中山装。
两人身边，分别站着从小带着自己养生的外婆，以及……永远笑容满面的奶奶……
“然然，欢迎回家。”
外婆朝他张开双臂，像小时候无数次对方来接他时那样，温柔的拥抱了他。
林烟然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回到热热闹闹的家后，一家人坐在了一起。
“你爸妈也是能瞒，都快要到家了才通知我们。”
问了林烟然近况后，爷爷奶奶便将一副装裱精美的字拿出来。
“这是二十二年前你出生时，爷爷为你写的。”
林烟然的视线立刻落在这幅字上——
開心常伴，快樂成長
这幅字笔法精致，遒劲自然，一看就是爷爷的手笔。
但林烟然在看完这副字后，指尖却微微握紧。
他出生时，爷爷也给他写了这么一副字。
至今还挂在他的书房，一模一样。
重新回到家人身边，这种熟悉又温馨的氛围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林烟然感觉自己有好多话想说，但是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所以他便静静的听着，多听听这些声音也是好的。
谢柔菲跟林烟然有说不完的话，带着他将家里里里外外都走了一趟，似乎怕孩子没法快速融入大家庭里，便一样一样耐心的给他介绍着。
林烟然走了一趟后发现，这个家其实和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但是那些程设却大同小异。
他们最后来到一间房间。
还没打开，林烟然都猜到了是什么。
果然打开后，被特殊改造过的房间里，成列妈妈获得的各种荣誉。
林烟然一一从奖杯和证书面前走过，耳朵里听着妈妈温柔细心的话语，心里却默默跟着将每个奖项的细节补充完整。
甚至不少奖项获得时，他还在现场。
“妈妈，你领奖时真美。”
林烟然将一张照片拿起，上面的谢柔菲正看着镜头温柔的笑着。
他记得清楚，这张照片是在他六岁时拍的，当时他对妈妈说的话，就是这一句。
谢柔菲听到那句妈妈，你领奖时真美，心中不知怎么得，突然就像是空了一块。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错过了。
眼泪突然又掉落了下来。
“对不起，妈妈没能参与到你的过去。”
林烟然看着那张照片，回忆起当吃的情景来。
他帮妈妈拿奖杯，而妈妈则抱着拿了奖杯的他。
林烟然看妈妈哭了心里也跟着难受，便微笑着安慰她。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哪怕你们都忘了也没关系，只要我一个人还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就好。
谢柔菲今天情绪经历大起大落，兴奋的那口气过后，紧绷的弦也终于松了下来。
于是她跟林烟然刚走出来，身体就跟失去了支撑一般，无力的滑倒在地上。
林烟然眼疾手快的将她抱到客厅，管家连忙叫了医生。
晕倒后的谢柔菲很快又醒了过来，随后紧紧握着林烟然的手，似乎怕一觉醒来孩子又不见了。
林烟然看出了她的想法，便陪在她身边，低声告诉她，“妈妈，我在这里。”
大概是听到了林烟然的声音，谢柔菲这才安心的睡了过去。
等到医生看过，确定妈妈那边彻底没事了，林烟然才和林云哲一起到了对方的书房。
林烟然进来时，第一眼便看到了一张被林云哲随意摆在角落的相册。
他拿起来，随意翻开了一页。
入眼便是林云哲学生时代的照片。
年少的林云哲头上系了一根蓝色发带，身上穿着一套印了17这个数字的球服，手里抱着一个篮球笑的灿烂。
照片里的他，和自己记忆中一模一样，就连对方喜欢的幸运数字，都是17。
林烟然将照片拿起，看似不经意的问了林云哲，“哥这是你以前在校队时候拍的吗？”
林云哲迟疑了片刻，才沉声回答，“嗯。”
林烟然这边没了下文，只是继续往后翻看。
照片上，林云哲的模样逐渐变得成熟，但相片的数量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少。
到后来偶尔就一张两张照片。
要么是滑雪，要么是攀岩，或者是跳伞。
林烟然将视线落在那张跳伞的照片上。
他还记得，年少的他第一次跟哥哥一起玩跳伞时，心里其实有些害怕。
上飞机前，他曾大言不惭觉得跳伞小意思。
但真的到了要跳的那一刻，略微有些恐高的他往下俯看时，心跳还是猛地加快了许多。
风吹在脸上，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倒数着三秒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结果谁知他还没彻底准备好，就被哥哥恶作剧的一把推了下去。
陪跳员当时跟他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楚。
但在心跳邹停的那一秒，他睁开了眼，依稀看到哥哥在朝他挥手笑。
“哥。”
林烟然从回忆中抽离，突然转身，对上林云哲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不知道对方看了自己多久。
或许刚才，或许一直。
不过这都不重要。
林烟然嘴角露出了然的笑，“不做个亲子鉴定吗？”
林烟然这句话，轻松的仿佛在问对方今晚吃什么一般简单。
林云哲眼底闪过几分意外，但很快便将之掩藏。
他没有虚伪的说不用做，但也没有正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