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千流的语调变重了,她看着对方难掩哀痛的眉眼,坚定道:“有什么事严重到非要离婚才能解决?告诉我,我跟你一起想办法。你别顶着这幅态度说这种话,我不会相信的。”
对方不言。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颤抖:“……是发生什么了啊?不管怎么样……不要提那个词好不好?我听了心口痛。”
“我想跟你离婚。”
“……你不爱我了吗?”
“……嗯……”
“悟。”
“……”
“你是傻瓜吗?……你知道你现在表情多难看吗?”
“……”
那次谈话无疾而终,「五条悟」沉寂的背影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留在原地的禅院千流拼命眨眼抬头,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而那之后,漫长的婚后冷暴力掀开了帷幕。
她惶然失措,害怕「五条悟」遇到了什么困难,连他都束手无策,那么这件事必然很严重,她绝不愿意让「五条悟」一个人面对。
然而次次约他见面谈话,对方都不见人影,徒留禅院千流坐在约定的地点苦等,许久后,他才姗姗来迟地打来电话,说自己临时有事。
于是禅院千流回忆复盘了自己近几年与他的相处,检讨自身细枝末节的过错。这时候「五条悟」已经不愿意单独见她了,禅院绘理成为他的助理,他们似乎走得很近。
她心里很难受,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惹得他如此冷漠厌烦。为此禅院千流怀疑过所有人包括自己,不愿去想最伤人心的那种可能:“他似乎不爱我了。”
然而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就越容易成真。「五条悟」第二次提离婚,距离上回只过了半年左右。
他的语气平稳,似乎没什么情绪,仅是又陈述了一遍离婚的要求。
“我一分钱不要,净身出户。”他说,“如果你有空的话,这周末我们就去……”
禅院千流怆然地看着他,几乎要不认识这个人。
他是谁?为什么这么熟悉?为什么顶着她爱人的面孔、说着如此伤人的话?
眼泪不知不觉地顺着脸颊淌下,却无法止住对方嘴唇一开一合,继续往她的心口捅刀子。
那天窗外下着应景的泼天大雨,「五条悟」的声音和她的抽泣都融化在雨声里。
他一点也不留情面,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摘下指根的铂金戒环,抬手轻轻一掷,扔出了窗外。然后又说了些什么话,而她已经听不清了。
禅院千流的眼泪砸到木质桌面上,像一记重重的句号那样摊成一个圆圈。
于是十几年的爱情故事,就这么终结在那天。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知道已经没有挽回余地了,但是仍然倔强拒绝了对方的提议,她说我不会同意的,除非你给出一个真正的原因,别想我的十年就这么潦草收场。
「五条悟」别开了视线,嘴唇微动。他沉默着,仅有穿堂风在叹息。
他最后很轻很轻地道歉:“对不起,别哭了,好吗?对不起……”
“千流啊,你得好好活着。……就算没有我。”
他离开了,仅在禅院千流视网膜上烙下一个有些孤寂哀痛的模糊背影。
……
“所以到现在,你仍然没给出离婚的原因——可以请你说一下吗?”
沉默,又是沉默。
他低着头,像是做错事正在挨训的猫。
“……也没关系,我现在也不想知道了。”禅院千流释然道,“毕竟第三次离婚是我提的,你也同意了,就算你现在后悔,我也不准备向你低头。”
“我会提起离婚诉讼,法院见。”
「五条悟」猛然抬头,淬着寒光的蓝眸外泄了一丝晦暗的情绪,很快就掩饰住了。
他软声恳切道:“我真的知道错啦……”
禅院千流的手指探进衣领,勾出细细的铂金项链,上面吊着一枚碎钻戒环,是他们的结婚对戒。尽管早已经从手上摘下了,却一直悬在贴着心口的位置,就像这桩将断未断的婚事。
还没等「五条悟」露出欣喜的表情,她率先开口道:“本来这个想离婚那天还给你的,也算是有始有终,给自己一个圆满的交代。”
“不过我想,兰因絮果的事这么多,我们也不是例外,倒也不必在这么点小事上较真。悟,这两年,我一直在等你说出真正的原因,好叫我彻底死心。说起来我总是在等你,恋爱的时候等约会迟到的你,结婚之后等深夜不回家的你,连离婚都要等你坦白事实……”
“所以这次,我决定了——”
在「五条悟」愕然的视线中,禅院千流抬起手臂,轻轻一推,将戒指带着链条扔出了窗外——就像他之前做的那样。
然后她转头对上「五条悟」的眼神,露出个淡淡的微笑来:“我不会再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