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拍了拍身边一块礁石，小良子过去靠着，伸着胳膊学着他师父的样子泡澡。</p>
屏风后边，自己换好了衣服，也帮小四子换好小浴袍的公孙，拉着儿子走出来了。</p>
公孙手里还拿了个小木盆。</p>
小四子走到池子边，拉着公孙的手，先伸脚戳了戳水面，试了试水温。</p>
这温泉池子还挺热，猛地下去，就跟小良子刚才似的，会觉得烫。</p>
展昭和白玉堂也靠在一块礁石边。</p>
展昭接过公孙递给他的木盆，帮着舀了一盆水。</p>
公孙拿着木盆帮小四子往身上泼了泼水，又让他泡了泡脚，适应一下水温。</p>
等小四子完全适应了，小良子也游了过来，拉着小四子的手下水，一旁的白玉堂不忘提醒一句，“这边深，那边浅。”</p>
小良子拉着小四子的手游去一旁水浅的地方，坐着一块儿泡澡。</p>
俩小孩儿很快嬉闹了起来，你泼我一下水，我泼你一下水，但小良子泼水都动作都是轻轻的……</p>
戈青又走神了……大家对待小四子都会变得很温柔，被这样养大的小四子，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会变得跟银妖王一样么？</p>
公孙也终于是下了水，赵普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p>
公孙靠在岩石边，赵普把他湿了的长发撩起来，放到岩石上，露出脖子。</p>
顺着九王爷专注的目光，小戈青摸了摸下巴——莫不是公孙先生也是个隐藏的吃货？！</p>
……</p>
正这时，一阵风吹过，众人头顶的杏花树枝杈微摇，大片大片的杏花瓣就随着风飘落了下来。</p>
池子里的众人仰起脸，飘落的杏花瓣上，是一圈被花冠圈出来的夜空，当空一轮明月，星光点点。</p>
众人在热气腾腾的温泉里，仰望着夜空。</p>
戈青站在池子边，杏花落下来在他眼前飘过，他追着杏花瓣转过脸，就看到迎着花瓣，屏风后面，妖王、殷候和天尊走了出来……</p>
妖王背着手，宽袖和他的长发一起，随风微微动，身上披着一层似有似无的银光。</p>
小戈青的目光就定格在前方，银妖王从他的眼前走过。</p>
戈青突然想到了南安寺里那尊白玉的妖王雕像……他以前打听过许多天尊的事情，打听完之后，他跑去南安寺，盯着妖王的雕像看。微尘大师上来扫阁楼，发现坐在妖王雕像前，托着下巴一脸苦闷的他。</p>
“小孩儿，你认识妖王？”</p>
戈青抬头看了看这位面容和善的大和尚，好奇问，“天尊很想念银妖王么？”</p>
微尘微微地愣了愣，“为什么那么问？”</p>
戈青说，“师尊送了把刀给我，还教了我功夫。”</p>
微尘放下笤帚，坐到戈青身旁，“你是天山派的小徒弟？”</p>
戈青点点头。</p>
“你师尊看起来像是会想念某个人的样子么？”微尘略感兴趣地问小戈青。</p>
戈青仰着脸出了会儿神，摇摇头。</p>
“不像么？”微尘问。</p>
“师尊看着，像是不想念任何人的样子。”戈青皱起眉，“所以他应该很想念银妖王。”</p>
微尘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话听着有些矛盾哦。”</p>
小戈青歪过头，严肃脸说，“大师！我爷爷说，当你很想念某个人的时候，最好的法子，就是多想想别的人，人总是有很多人可以想的么！”</p>
微尘大师点了点头，伸手摸摸小戈青的头，“你师尊身边还是有很多关心他的人的，他也不是没有人可以想……”</p>
“所以他谁都不想，就很奇怪！”小戈青坚持自己的看法，伸手一指妖王的雕像，“师尊一定是把自己很想他的事情忘记了！所以师尊谁都不想了！”</p>
那天，微尘大师跟小戈青一起坐在蒲团上，盯着银妖王的雕像发了一下午的呆。</p>
……</p>
妖王从戈青眼前走过，身后是每一步都透着从容与莫名尊贵的殷候。。</p>
戈青审视着殷候，他身上的气质，戈青总能感觉出几分熟悉来……仔细想一想，戈青每天看得最多的人，还是赵祯。</p>
他要负责皇上的安全，所以要盯着皇帝看……尊贵，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不是说自认为尊贵，你就会尊贵的。人与人不同，气质也各异。贵气分很多种，有的富贵、有的矜贵、有的华贵……不是披上龙袍就一定是王者，但真正是王者的，根本不需要那一身龙袍。</p>
戈青身为天山派弟子，最早的时候，他总听天山派的师兄师姐讲一些师尊和魔王的传说。</p>
传说中，这两个人应该是对立了……因此在小戈青心里，魔王殷候，是天尊的敌人，他见过天尊之后，就把殷候往跟天尊完全不一样的方向想，结合师兄师姐们的故事，戈青觉得，殷候一定是个青面獠牙的大怪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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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初见殷候之后，小戈青又跑去南安寺阁楼了。</p>
微尘大师看着第二次跑来“面壁”的少年，搬了个蒲团来坐在他身边，问他，“这次又有什么想不通了？”</p>
“殷候跟师尊那么像，他俩真的是敌人么？”</p>
小戈青一个问题问得微尘大师哈哈大笑，“他两像？他两是阴阳两极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哪里像了？”</p>
“不像么？”小戈青伸手挠头，“他俩看着就是一个师父教出来，一起长大感情很好的样子么。而且他俩分明一样好看，殷候一点都不像大怪物！就是跟师尊朝向不同的神而已么，摆在一起就是一套！”</p>
微尘大师抱着胳膊盯着戈青看了良久，突然问，“小孩儿？你想不想出家？有没有兴趣做南安寺下一任主持？”</p>
戈青盯着大和尚看了良久，毅然摇头——嫑！</p>
“为何？”和尚还觉得挺可惜的，“想娶妻生子？”</p>
戈青摇摇头。</p>
“想升官发财？”</p>
戈青继续摇头。</p>
“那是为何？”</p>
戈青脸上微微一红，回答说，“喜欢吃肉。”</p>
微尘大师被他逗得笑个不停，“那等你不那么爱吃肉的时候再来？”</p>
戈青还是摇头。</p>
微尘继续问，“还为何呀？”</p>
戈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我不剃头。”</p>
微尘大师继续忽悠戈青，“你头型不错，剃个光头应该不难看！而且洗头很方便！夏季很凉爽！”</p>
戈青瞄了他一眼，抿抿嘴，说，“等我老了，我也要留一头银发……就像师尊那样！”</p>
……</p>
戈青的眼前，殷候随着妖王走过，跟着他俩进入他眼帘的，就是天尊。</p>
微风吹起的银发和杏花瓣交织到了一起，就好像要羽化一样……戈青睁大眼，看着他做梦都会看到的天尊，他最最崇拜的师尊。</p>
天尊也转过头，瞧见他了，就朝他走过来。</p>
……</p>
戈青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天尊时候的情景，也是他这么呆呆地站着，天尊朝他走过来，那时的天尊走向他，跟他说，“小孩儿，送把刀给你。”</p>
这会儿跑到眼前的天尊拿了三杯酒，跟他说，“小馄饨，要三杯酒！”</p>
记忆中和眼前跟他说话的天尊却重合不到一起去，小戈青呆呆地盯着拿着酒杯跑远的天尊看着——分明是一样的长相，一样的人，一样的什么都不想的样子，但就是完全不一样！</p>
戈青倒着酒，突然又有些想去南安寺的阁楼坐一会儿，明明是一样的一个天尊，他却觉得是两个，而且两个师尊，他都喜欢！同时，他又有了新的疑问，如果银妖王当年没有走，那么现在的师尊，会是什么样子呢？现在正在池子里的所有人，会是什么样子呢？</p>
……</p>
天尊把酒杯递给妖王和殷候，自己端着也下了水。</p>
银妖王回头看岸上捧着个酒坛子发呆的小戈青，问天尊，“那小孩儿是天山派的小徒弟么？”</p>
天尊点头。</p>
“为什么叫小馄饨？”</p>
天尊认真说，“他有早饭恐惧症！看到馄饨就晕倒了！”</p>
银妖王有些懵，看了一眼天尊身旁的殷候，像是询问——小游是不是逗我？</p>
殷候还挺配合，边喝酒边点头，“的确一见早饭就昏倒，看到煎饼也晕。”</p>
妖王惊讶，“这是什么毛病？”</p>
一旁闭目养神的申毅公孙策幽幽来了一句，“天山派小徒弟的通病。”</p>
白玉堂无奈地点了点，顺便瞄了天尊一眼。</p>
展昭也在瞄自家外公。</p>
认真护肤的霖夜火也纳闷——这仨老头加起来不知道有没有五百岁，为什么看起来流光水花的一根皱纹都没有？！</p>
妖王回头，对还在发呆的戈青说，“小馄饨？一起来泡澡？”</p>
戈青回过神，望过去，就见妖王和殷候都在看他，天尊趴在岸边，伸着手对他招手，“来来来！”</p>
戈青“腾”的一下脸通红—— 一~起~泡~澡~？！</p>
放下酒坛子，小戈青同手同脚地朝着温泉走过去。</p>
妖王摸着下巴观察了一下，忍笑，“这小孩儿有点意思。”</p>
……</p>
夜风阵阵，温泉池水温特别解乏，黑风城回来之后又忙了几个案子的众人，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的感觉，一身轻松。</p>
惬意地享受着温泉、赏着杏花品着美酒，聊着聊着，就说起了冷宫最近的闹鬼传闻。</p>
戈青毕竟是大内侍卫，展昭就问他，是不是真的。</p>
出乎众人意料，赵祯还真没忽悠人。</p>
戈青说，这几天辰拾殿内外的确很诡异，晚上琴声、说话声和移动的烛火很多人都听到看到了，还有湿脚印……分明辰拾殿里没有池子，最近天也好附近没积水，都不知道那些脚印是哪儿来的。</p>
戈青是不相信什么鬼神传说，他们几个大内侍卫之前讨论过，就怕是进来了什么高手。</p>
但又感觉不到什么内力，蹲点几天也没抓到人，这其实更糟糕，意味着如果不是鬼神，那就是真正的高手进来了。</p>
所以这次留宿开封众人，大家都是赞成的。</p>
众人更不解了，真有什么高手潜入皇宫？那为什么要混进冷宫装神弄鬼？还有关于彩云殿的传说……目的究竟是什么呢？</p>
……</p>
池子里的高手们聊着这个事，都没注意到，端着酒杯的银妖王，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的确是有意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