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初,她立下宏愿,首要查清致死之由,查清还不算完,找齐证见,报官,私刑,杀人,能光明磊落的报仇也罢,阴谋诡计也罢,一个都不会落,必得尽用心机,让罪人陷入万劫不复,子散家离。可是眼下,知道了凶手,可是已经没用了。
所有的人都会死了。娘已经去了,下一个就是自己,然后是爹爹,齐叔叔,林姨母……一个接一个。什么复仇,都没有希望了。
撑到这时,宫桥气力已竭,昏了过去,再也不知道了。
一个月后。
大郇四十四年,十月初五。
这一天,妇人张喜仪照例去浅溪边去采刺儿菜。家里不靠耕种生计,只去市集上买太过奢侈了,月末银钱总会不够。
一介市井低民,或许没尝过耕种劳苦,可其中门道儿也难,有时尚不如农家过的富足。米、肉自然只能买得的,常言中靠山吃山,野草野物却能从天然处寻。
她的夫君孙立是个清寒的读书人。每月靠着抄书和行医,另家中些许积蓄,只能赚一点银钱,省俭着也总不够吃的。
虽如此,孙立志向高,够勤谨,除了生计维持,愚直一心在文章仕途上,每夜读书至天光,不辍不绝。
张喜仪若要嫁个乡绅,或者小手艺人,帮衬着度日,总比跟着连一亩薄田都没有的孙立境况好些,可她执拗地信奉孙立,毫不怀疑总有一天夫君定能入朝,给自己赚个诰命回来。两人志向相同,便同心一力,互相体贴,夫妻情真。
只是这日子还当得过。家里穷,细米精面只有月初、节年方能见个影儿,平日张喜仪最常做的,就是张罗饮食之物。柴米油盐,贫贱夫妻张罗饮食最是琐碎的。
张喜仪常常去离家二十里外一个山边林间,寻些野菜入饭菜中填补,一周总得去个两次、三次,那里有甜净的溪水,没有野兽,是最恰当不过的地方。
身为医者妻,她对采摘药材自然懂个几成,孙立需要什么药材,方便好寻的,她总是一起采摘回来。
采药草,采野菜都不是轻省活儿,需要爬山,沿水,一路细细地找寻,找到了还要背着篓子再走半日路,弯身低头个不住,真的疲乏,可是张喜仪早已习惯了,这么走一趟,能填补几钱银子的家用呢。
这么跑山路,月月年年,比永京城中一般妇人黑瘦许多,张喜仪却从不怨怼,她内心深处,总觉得日子还有盼头,便甘之如饴了。她和孙立结婚许久,总未有个孩子,无事可忙的时候便多。
这个季节的溪边采刺儿菜,又嫩又多,刺儿菜嫩芽时候可炒可煮,鲜香美味,不输集市上要钱买的。刺儿菜旁边还长着不少精神神的问荆,是好药材,嫩芽也可吃。掐了嫩芽,也采了数株问荆,张喜仪美滋滋地想着,回了家能给夫君孙立一个惊喜。
走一走,离溪水近了,张喜仪想着休息一会儿,正要坐下,捧一捧水止渴,却突然看到,水中有一样异物!好像,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