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没接他的话,偏头看了眼嘴角还残留着饭粒的他一眼,突然道:“你还饿吗?”
“不饿不饿。”少年嘿笑着说,刚刚几块干粮一齐下肚,正饱着呢。转而想到了什么,又忙摆着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帮了我,我给了你吃的,咱们俩不相欠,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我,我这些干粮不能再给你吃了,我还要留些力气,把我娘背到前面镇子里去,咱不能把她丢到这荒郊野岭。”
小虎说完后回过头来,目视前方,歪歪斜斜地大跨着步子。
叫陈大鹏的少年听到小虎这么说,手摆得更厉害了,连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想帮你的。”
“哼,那你来背我娘。”小虎的嗤笑声更重。
“背就背。”
陈大鹏也是犟性子,小虎误会了他,他就要证明给他看,当下拦住小虎,在他跟前蹲下瘦弱的身子。小虎停下步子,自己本是不屑的一句话,没想到对方竟较了真,愕然地看着陈大鹏,迟疑了几下,还是把妇人转移到了陈大鹏的背上。
他腹中早就空空,刚刚又留了那么多的泪,确实够乏够累的了。
在挂在胸前的包袱中掏了掏,摸出了那个发干发黄的窝窝头,塞到嘴边,却又放回去,这次摸了个野菜饭团子,再塞到嘴边想要咬下时,看了眼正背着自己的母亲、咬着牙关的陈大鹏,突然一股暖暖的感觉流经心窝,把野菜饭团子递到陈大鹏跟前,诚挚地道:“你咬一口。”
陈大鹏看到小虎眼中的真诚,犹豫了一下,牙齿在团子上轻轻地沾了下。
小虎知道陈大鹏的心思,也不勉强,和着水壶里的清水三下五去二地把饭团子给啃完,又摸出来一个,一阵子狼吞虎咽。
“我叫窦小虎,谢谢你帮我,还是我来背我娘吧。”小虎吃了干粮后,精神力气都恢复了不少,身边有个同龄人陪伴着,心中的悲伤也去除了不少。
“我还背得动,等我累了你再来。对了,你打算把你娘怎么办?”陈大鹏本来背着妇人的尸体,还有些恐惧,走了一段路程,渐渐也觉得没什么,不就是个死人吗,能把自己怎么样。
“娘去了,做儿子的不能再尽孝,这是最后的机会,我想把她背到前面的镇甸去,买副上好的棺材,把她好生安葬了。要不然这野外,又是豺狼又是野狗的——”窦小虎说这些话时,脸上的悲色又重了几分,神情也开始恍惚。
听了这话,陈大鹏的脚步明显的缓了缓,想到自己孤儿的身世,伤感涌上心头,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道:“小虎,这个孝,我们一起来尽吧。”
彼此互望了片刻,均不再说话,毅然往前走去。默然间,妇人的尸体的两人的背上挪来移去,烈日徐徐西斜,金光遍洒大地,兰州的官道上,凭添了一道奇异的风景。
看着十几丈前愈行愈慢、身子愈躬愈低、到最后几乎是蜗行牛步、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两名下年,张天翼心中生出一股敬意,翻身下了马,牵着马缰,紧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