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半日的酒,换来了几日的风寒。
错过了雪水洗红梅的美景,却依然记得那一日的扶头一场。
似是一场梦,迟迟不愿意醒来,梦中的人许她一声,子焕。
一道雕花木窗开了半扇,正对上黑夜中的那一片灯海,各式各样的宋式宫灯柔柔的发着光,似是自那个时代借来的幻梦一场。
本该穿梭其中挽着发髻的女子,早已不知何处去,独留后人念着这灯点开无尽的虚妄与执念。
带着凉意的发浮动了白采薇的碎发,狐裘松松的披在肩上,更显出那几分清减。
“大小姐……”一声轻响,尚是垂髫的小丫头,端着一碗药并着一碟子点心进了门,怯生生道:“李嬷嬷让我来给大小姐送药,李嬷嬷说,窗户要关紧,大小姐不能再受凉了……”
翻飞的思绪断在了那一场故梦中,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连带着起身的动作都带着懒散,她端着药侧头看着那紧盯着自己的小丫头,笑了,“李嬷嬷怎么指使你来了?”
“李嬷嬷说……若是她来送药,大小姐定要推三阻四的讲条件……”
“哦?”白采薇皱着眉将那一碗药仰头灌下,听见这话,又看了那小丫头一眼,“那你不怕我为难你吗?”
“李嬷嬷还说了,大小姐心善……看我年纪小,便不会为难……而且……”那小丫头将手中托盘向上举了举,让白采薇看见那碟子点心,道:“李嬷嬷说,这是赵家送来给小姐配药的点心,小赵少爷盼着大小姐早日痊愈。”
白采薇眼睛亮了亮,捏着那块白果糕只尝了一口,便垂眸笑了,对小丫头道:“回去告诉李嬷嬷,只有咱们家厨子做白果糕有一股子的杏仁味……剩下的这些,也不必退回厨房了,你拿回去吃吧。”
尚年幼的女孩子,蓦地得了主人家的东西,连看向白采薇的眼神都带着感慕,“谢谢大小姐。”
白采薇摆了摆手,微微侧头,顺着那开着的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宫灯,似是不经意,她低声道:“无论是阿爷,还是……还是子焕,这些时日……哪里顾得上我。”
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再重的风寒,这样日日养着,再高的山也被剥茧抽丝抽没了。
眼看着冬日过了大半,就连天气都渐渐有了春日的暖意,可自从那日起,阿爷似是日日待在商部。长久关在自己房门中,温养了许久的身子都带着些懒散,一杯热茶配上几块点心,就着手里的绣布或者自阿爷房里拿一本史书,便能消磨一日大半。
外面风云际会,看似刮不进这大家小姐的闺房,可哪里是无孔不入的呢,就像白采薇在白家没了报纸看,总还有一个要白采薇来拿主意的李清沅。
“采薇——”带着哭音的声音一响起,便是莫名的心中一揪,强忍着没哭出声的人,背过家里的下人就似断了线的珠子,“采薇……我……我不能再读书了,我阿爷,要我嫁人了。”
白采薇接过李嬷嬷拿来的手绢,看老人家长叹一声,心中明白了几分,却又不得不问道:“是许给谁了?”
“叶家的长孙,叶春秋……”李清沅那双眼睛通红,看着白采薇就像溺水的人再抓最后一根稻草,“采薇……你帮帮我……帮帮我,我不想嫁给他……”
“叶春秋?!”那难得皱起的眉头紧紧锁着,白采薇不敢置信的又问道:“是那个未婚便让戏子有孕的叶春秋?”
李清沅似是满心委屈再也忍不住了,拽着白采薇的袖子,只知道来来回回一句,帮帮我。
“我去找阿爷!”
“大小姐……”李嬷嬷又叹了口气,冲着白采薇摇摇头道:“李家的嫁娶,咱们白家如何能插手?就算老爷子素有人望,可是……可是,这几日为着资政院说要大家剪辫子的事儿,许多商户已经不和咱们来往了……”
这几句话说的含蓄却又明白,李清沅怎么会听不明白,那哭的要断了气的声音生生将白采薇拽了下去,她跌坐在椅子上,似是不甘心,又看着李嬷嬷问道:“就一点儿都没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