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风花雪月梦一场,让人醒来的时候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是我太过惦念了吧……”
一连几日,除了不时来拜访的李清沅,白采薇似是长在了房里一般,读书、女红、描妆,日日三餐没落下一样,可人还是瘦削了下去。
吃吃喝喝,该哭便哭,该笑便笑,礼仪无挑剔、尺度尽合宜,尽是做了白家十数年的大小姐,刻在骨子里的反应。
唯有李清沅那日哭笑着一句,“采薇,叶春秋六礼未过便没了,我自由了。”
那沉静许久的眼睛里终于被点亮了一瞬,然后,扯了扯嘴角小声道:“那你该找个机会去拜访赵先生。”
冬日寂寂,春日迟迟,临近春节,各家各户都忙碌了起来,白家自是不为无米过节而发愁,各色的野味备齐,连带着蒸煮炸的东西也在锅里散发着香味,家里的点心师傅攒着劲要出几个新花样,白老爷子却还是打发人到那老字号去,买回许多家里小辈爱吃的各色点心。
听说长辈的压岁钱早已准备好了,眼看着寒冬将去,白采薇站在阁楼上,看着照来的和煦阳光,眼睛里终于有了点暖色,似是过了这个春节,便与去年的人事无关,什么都可从头来过。
可有人不想。
平生胆怯谁知我,一片相思忍到今。
隔了半条街的赵家,名义上的掌权人聂幽,借着各色节礼的由头还是敲响了白家的大门。
“白老爷子许久不见,身体进来可好?”聂幽拱了拱手,先行了个礼,向一侧让了让,又道:“我家少爷不便出门,特意亲自誊了各色礼单,请您笑纳。”
“真是不敢当。”白老爷子看见赵家的人就没好脾气,一则是为了白采薇,二则便是这两人与他们先人太过相像,虽然不信,也总存了些鬼神的心思,只听他又道:“小赵少爷好大的手笔,我白家可没有这样多的礼能回。”
眼见着那张礼单,赵明章的字迹跃然其上,带着与外表不符的大开大合,似是能包揽世间万物的气度,却最终归于浑厚的笔力,可就是这么一笔好字,却规规矩矩的誊写了野鸡野鸭牦牛狍子……
“白老爷子实在客气了,这都是少爷的一点心意,哪里要您回礼呢。”
白老爷子看见那字便存了些好感,听见此话气消了几分,却依旧不给好脸色,道:“替我谢过你主子,改日白家再登门拜访。这礼我收了,想必聂先生还有不少事要忙,我就不留你吃饭了,请便吧。”
“今日也确实不忙。”聂幽站在那里不动八方,碰上白老爷子的视线,又慢悠悠笑道:“许久未见过白大小姐了,不知白小姐近日可好?”
“托贵府的福,很是好!”
“我知道白老爷子有气,也实在不敢往您的气头上撞,只是受我家少爷所托,才不得不为之。”聂幽说完,冲着身后摆了摆手,只见两个小厮抬着一样东西进来了,凑近了一看,才知是一副君子兰,“那日白小姐忘了将这幅画带走,我自作主张拿去裱了才送来。”
白老爷子看见那幅画便愣住了,从来不愿意用西洋物什的老人家,颤颤巍巍的从下人手里接过了一副镜子,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一寸一寸的看完,便直直的盯着聂幽道:“你们把赵琰的画作拿出来送我家小辈?”
“老爷子误会了。”聂幽从容的笑了笑,又道:“这幅画是我家小少爷的手笔,不过是自小临摹老爷子画作,才有了几分神韵与相像。”
白老爷子吞了吞口水,又去看了一遍,边看边道:“赵琰的东西在京城卖出天价,赵明章这一幅价值几何你们自然也清楚,就这样送给了白家……”
“并非是送给白家。”聂幽直直的迎着白老爷子的怒视,又笑道:“这是小少爷送给白小姐一人的。”
“采薇还是我白家人——”白老爷子站直了身体,挥挥手让人先把画搬下去,才拿着腔势,一副长辈姿态对聂幽道:“赵明章这样年轻便有这样的笔力实在难得,便承蒙厚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