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方永手里的茶杯狠狠砸在了地上,掷地有声道。“我给的!”与此同时,把上百名医者围在中间的家奴尽数抬起连弩,纷纷对着了医者的脑袋。他缓缓站起身来,俯瞰堂下所有人。“方家府邸,是本县子的私人封地,就算把尔等全都射杀于此,朝廷也不会对本县子有一句处罚。”“从现在起,尔等全部听我号令。”“谁赞成?谁反对?”霎时间,挤满人群的大堂鸦雀无声。他们大多数人都是被方家次子以特殊方式“请”来的。今日方家次子在街上的张狂举动已经闹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知府和王府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是默认了方家次子的做法。这种情况下,和此子作对就是自寻死路。见堂下无人吭声,方永才侧身向萧统一礼。“想必老先生对六十年前的中原水灾了解颇深。”“为了江南大局,还请老先生和这些无知的医者说道说道,免得日后人心不齐。”天灾人祸,只有户部才会统计人口损失,向来是秘而不宣的朝廷秘辛,若非在户部担任过重要职位亦或者皇室的重要成员,很难拿到可靠数据。然而萧统不仅能随口说出当年的人口伤亡数字,还能清楚的说出当年中原水灾衍生的各种瘟病名字。此人的身份,绝不仅仅是普通的皇室成员那么简单。方永双眸不经意的打量依旧蹲在墙角的萧统,想要从萧统的行为举动上判断萧统身份。只见萧统依旧吊儿郎当的蹲在地上啃着烤红薯,漫不经心的说道。“先祖皇帝十七年,西北、中原连续三月大雨,黄河决堤,水漫中原,水位最高时离地有三丈三。”“官府提前组织百姓避难,使得受灾人数减少。”“因中原地势低平,积水和黄河上游冲下来的泥沙无法排出,洪水过后,整个中原都变成了泥潭沼泽。”“沼泽滋生蚊虫鼠蚁,蛇鼠无法在泥潭中生存,全部向稍高的坡地迁移,潮湿的空气使得衣服长期湿润,人满为患蛇虫鼠蚁遍地的山坡避难所又无法让人保持干净。”“虏疮、痢疾、鼠疫齐头并进,天花、霍乱、疠风接踵而来。”“大多数平民无法穿越数百里的泥潭逃难,只能蜷缩在原地等死。”“而少部分避开朝廷封锁逃出中原的人,又将已经感染的瘟疫传染给其它地区的百姓。”“此疫之后,中原民生凋敝,朝廷迫于无奈,允许地方豪强入驻中原,恢复民生。”“如今占据中原的世家豪强,大都是那个时候才开始崛起的。”萧统的声音很平静,平淡得像是再讲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声音虽然平淡,却是勾起了堂下不少老者年轻时的回忆。霍琦正满脸痛苦的叹了口气。“这么说老夫倒是有些印象。”“老夫当年上山采药的时候还曾遇到几个翻山越岭逃过来的难民,自称是散尽家财打通了沿路看守的官兵,才侥幸逃到了江南。”“在下也想起来了,家祖父曾和在下提起过中原水灾,在下的祖辈就是从中原迁来的。”“本掌柜早就说了,我家姥爷经历过类似的瘟疫,你们这些老匹夫偏偏不信,若不是姥爷年老体衰,本掌柜定会带姥爷来方家和你们理论。”“咱们这里是江南,物阜民丰,岂是中原可以相提并论的?”“依我看,还是有些大题小做了。”“不大题小做,咱们这位县子大人还怎么出名呢?大家说是不是啊?”……带着嘲讽的声音此起彼伏。方永不以为意,双眸审视萧统良久,却没能从萧统身上看出半点蛛丝马迹。但。他敢肯定。萧统刚才的最后一句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中原地区的世家豪强,大都是六十年前的洪灾过后才崛起的。换而言之。中原乃至于京城之内,绝大部分世族豪强的根基都不算牢固。只要他实力够硬,今后想要入主京城,也不是不可能。用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勾起他心中的涟漪,这萧统的心机城府,
恐怕在方家所有人之上。方永留了个心眼,扭头望向堂下众人。“诸位都是行医多年的前辈,当年的事情互相多加打听定能知晓其中秘辛。”“江南有不少山地,但同样地势平坦,又有天底下最多的河流及湖泊,而咱们江南的雨,十天半个月内估计是不会停下来的,届时洪水来临,想要挽救就来不及了。”“把诸位强行留在方府,的确是我方永不对,却也是无奈之举。”“诸位家中若是有行动不便之人,尽可告知方家奴仆,方家奴仆会连夜赶赴各位家中,将各位的家人接来方府安置,视同己出。”方永说罢,突然双膝跪地,冲着躺下众人深深一拜。“恳请诸位前辈,为江南百姓,为天下苍生,某一条活路……”“轰隆隆!”天空撕裂出一道经久不息的白光,雷霆撼动大地,将地面的积水震起道道波纹。上百名医者鸦雀无声的愣在原地,瞪大的瞳孔齐齐望向方家次子。金陵县子,乃是皇室子爵,象征着皇室身份。有几个平民百姓敢让皇室宗亲下跪的?但这桀骜不逊的方家次子,真真切切的跪下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起初态度最为强势的霍琦正率先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只见霍琦正衣袍一撩,跪倒在了已经漫入了雨水的地面,以同样的姿势朝着方永深深一拜。“金陵县子,大义!”“草民霍琦正,愿为江南百姓,置个人生死于外!”数息后,又是一名老者从人群中走出。“安西军逃兵林安国,愿以一身医术,向江南百姓赎罪。”“许生,听从现在号令……”“任白鹤,愿为江南百姓,置个人生死于外……”一个个年过半百的老者相继跪地不起。短短几个呼吸,大堂内除了依旧蹲在角落里吃烤红薯的萧统,只剩下傅海生一人孤零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