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悬挂空中,淡淡的光像轻薄的纱,飘飘洒洒在地面上,似一层碎银。整个大地都沉睡过去,独留下树叶与月光作伴。月光透进树叶的间隙,给叶子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辉。
这样的景色不知被文小春观赏过几遍了。自从聂钧拂了他面子之后,文小春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为老朋友的意气用事感到不快,也为自己靠认识的人情随便收人感到自责。他万万没想到施思茵这个小丫头和聂家还有关系。
“欸……”他的叹气回荡在空旷的庭院内。
微弱的黄光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明显,文小春注意到工作室还有灯在开着。
他低头看向自己腕上手边,喃喃自语道:“这个点了……我倒要看看又是哪个小兔崽子不关好灯就走的。”
他快步上前,凑近一扇窗户向内看过去。文小春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这个点了工作室还有人伏桌工作。
瘦弱的背影一半在灯光的阴影下,她坐在座位上,埋头不知道在做什么。文小春定睛一看,这不是文明煦和他提过一嘴的,安置施思茵的工位吗?
自从那天他当众误会施思茵后,因为自己舍弃不下的面子,他不愿意也不敢再关注施思茵。
她竟然会待在这里这么久,这出乎他的意料。他小心地推开门,尽量不惊动屋内的人。
“可恶啊,我明明都严格按照纸上写的做了,都魔鬼地掐着秒表做的。怎么就是会裂呢。”施思茵抓挠着头,郁闷地瘫在桌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
熬夜熬得脑袋糊涂的施思茵脱落而出。
“我就没走过啊,这几天我都算都把床位搬到工作室里了。”
文小春缓缓坐下,这时候施思茵才注意到说话的人是谁。她打了一激灵,直起身子。
这还是这段时间,文小春和施思茵第一次面对面谈话。
他平视后,发现施思茵肩膀那块的布料皱得出奇。文小春陡然察觉到,这件衣服和三天前他看到她穿的衣服一样。
文小春手抚着额角,淡淡道:“三天的时间你都没回去换一身衣服再来吗?到底是什么值得你如此拼命?”
施思茵同他对望半晌,一字一字地说:“那天您也在场,聂钧当着所有人的面质疑我,还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摔碎了我的作品。”
“我知道我是半路入这行,可在这个氛围中,您不能否认我也被感染,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匠人首先要爱惜自己的作品,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
文小春的眼神渐渐柔和了下来。
他很意外施思茵竟然会这么回答他。萦绕在他心头上的迷雾被拨开。文小春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万万没想到你给我交出独一份的答案。”
一个小辈都能懂的事情他竟然会为此失眠好几天。真是有愧他多吃的这么多年的饭。
施思茵鬓角的碎发被汗液粘住,在文小春的视线下,她尴尬地伸手挽起头发。
“我竟然会为了什么面子,不为冤枉你而道歉。我反倒被你这个小辈教育了一会。继续做你自己做的事吧。我来之前你怎么做的现在继续,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水平怎么样。”
施思茵:“?啊”
面对文小春急转弯般的态度,施思茵不敢和这位大师多说些什么。她颤颤巍巍地打开转盘,当着文小春的面开始上釉。
“你这手法太慢了!这么慢的速度经过釉水,这烧出来的瓷器能不裂吗?我们冰裂纹是因为,釉面固化后被胎体的应力拉扯,才会开片。你那么厚,是想要釉面拉你的胚吗!”
“不,不想。”
“不想还不赶紧照我说的做!”
有文小春这位大师的引导,施思茵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
有了方向,她的技术也突飞猛进,就是对耳朵不太友好,她的耳朵受损率在这一天里突破百分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