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厂倒真是为而治啊李三,前天下午二楼液化气罐,大前天晚上三楼小杨水都还没晾干的新裤子,今玩大发了,轮到咱这四楼穷家,还撬门”
吴薇这话打的是明牌、隔壁戏就是唱给派出所听的,当然,警察对于这种蚊子挠痒早已充耳不闻,当啥都没听见专注勘察。吴薇并不经常叨叨李子川,她是个少见的聪明女人,很有眼力见,不会像很多女人那样详尽描述每个细节,把思想活动一步一步说出来,更不会不过脑的数落埋怨丈夫;不会一开门、一睡醒、一发现就张口指责丈夫:你又把钥匙插门上了、你咋不关窗子就睡觉、你的烟灰掉一地,组上老师傅们管这样的女人叫“三一重炮”,因为厂里遍布“三一重炮”,听得多了的李子川就会暗自庆幸吴薇的识大体顾大局就会窃笑着露出大白牙。吴薇是该说时一句不落简明到位,不该说时三缄其口绝不放屁,很能审时度势。她跟李子川说:你家的事,我不出主意不出头,你家的事,叫我干嘛我干嘛,你妈是你妈,我妈是我妈。然而也正是这种识大体顾大局的所谓理性为日后的争吵埋下了祸根。要知道中国的夫妻吵架,除了钱就是家族,婚姻哪有什么理性感性,就是乱炖,上帝是个不会做饭的疯老头,他哪会管你盐咸盐淡,抓到啥扔啥,他又不吃,而你,不得不吃。
吴薇那些话撒气成分居多,稍微表达对治安的不满,李子川冷漠的看向比他还冷漠的警察,警官对保卫科张老张说到:“张科长咱农机厂成贼窝了吧?这可真是按下葫芦瓢又起,一天天往厂里跑,职工都认识咱了”老张若有所思的说到:“贼窝子倒不至于,毒窝子作乱吧”
“李三,老转王春,就是厂篮球打的很好厂队主力那个中等个你知道不?
”啥叫老转?李子川望着张科长
“厂里历来管转业军人叫老转,厂里篮球队主力都是老转,厂领导、中层也好多老转”。
李子川摇头说:“哦,第一回听说,王春我倒知道是谁”。
“王春死了,吸毒,前天的事”。
警官白了老张一眼,阻止了老张,对李子川说到:“如果你发现青工里有谁吸毒请及时向张科长汇报,刚才听到的不要扩散,又不是啥好事,周围厂矿涉毒人员都在增加,导致治安恶化,我们也在向禁毒大队请求支援,治安是全民联动的事,光靠谁都做不好,所以有啥不对劲的要及时汇报,你家被盗的事就目前掌握的情况看的确像是为谋求毒资而来,你们放心我们也会进一步侦办的,有消息会通知你们厂保卫科的”,说着和张科长握手道别。
吴薇用目光阻止了企图送别的李子川,礼节性的朝张科长笑笑说:“辛苦张叔,我就不送了”,然后尾随着走到门口作送客状,李子川尾在最后默不作声。
1995年兴也不高采也不烈的李子川只是刚刚轻轻推开了婚姻的门,从一条缝隙里看到了新生活的开始,那里不用自己洗衣打扫卫生,没有父母的唠叨和管束。他也没觉得或者压根没意识到被一个人全方位否定的日子才刚刚开始,都说好女人是男人的学校,可重点高中就那么几个,好老师好校长就那么几个,所以大多数男人注定只能成为差生,要么自学要么转学,李子川刚入学,夫妻俩都刚学会上课撒尿要举手。
吴薇丢了结婚三件套的几天都像个快要爆炸的河豚,有气有毒,李子川不敢惹她,叫干嘛就干嘛,当晚就回组里拿了存货换了锁,李子川趁吴薇收拾卧室的当口假装整理门背后的鞋柜,回头几次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最底一层红蜻蜓的鞋盒,掀开一层层纸确认了两张伍拾零的存在,才小心翼翼的忍住了想要吹口哨的那口气。两口子打扫战场,除了李子川妈妈给的金饰三件套及化妆品小首饰还损失了床头柜里藏在小本相册里的一千六百块老人头、电视机柜里的所有铁盒VCD也被扫荡一空,肥猪攒钱罐也被掠走了,总体而言损失不算很大丢的都是容易变现的可以接受,但李子川总觉得哪里不对,思前想后对吴薇说到:“吴薇你说相册里藏钱这种事除了咱俩谁还会知道?”吴薇沉吟半晌说:“我也为这事纳闷,是不是平常吹牛和谁提到过?”
“刘乃文,就是这家伙,我想起来了,宿舍烤火我开过这玩笑,他还说等他成家他也这么藏钱”,蹲在地上翻VCD的李子川一跃而起,穿着拖鞋就奔向了单身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