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还不到时候，也许还没有足够的契机。笑也是不必要的。</p>
寻找有意义的东西……现在所见的一切，太多无意义了。</p>
吃东西是有意义的，能够维系生存。不打破韵术麒努力营造的兄妹和谐的氛围是有意义的，能够持续获得未知的资源。今天遇到的那个男生是有价值的，他知道关于韵术麒和雨晴珊的过去，无论知道多少，至少比她多，就是有意义的。</p>
洗澡……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人类少女的身躯轮廓，沾染了沐浴露的香气，还有湿润的水雾，皮肤饱满晶莹，细嫩柔软。</p>
清洁身体，应该也是有意义的，减轻一些负担，精神更容易放松些。</p>
她脑海里过了一遍一个人类日常的流程：起床，洗漱，更衣，吃早餐，出门……吃晚餐，洗漱，更衣，睡觉。无聊的循环。</p>
她不需要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待在狭窄拥挤空气污浊的空间里，或许还自由些。</p>
现在等待着就好。需要的东西会自己呈上来，就像晚饭一样。没什么可挑剔的，没有什么选择，或者说不知道有什么选择的时候，直接接受反而更好。徒增烦恼是愚蠢的行为。</p>
她有些累了。</p>
草率地擦干身体，套上新的一套睡衣，她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机械地向餐桌走去。</p>
冒着热烟的菜肴，毫不意外，虽然也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不难吃，但是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气味也没有特别吸引人，没有迅速引发食欲的能力。</p>
这才是常态吧，毫无刺激，温和的，重复的过程，降低成本，不降低质量。</p>
成为习惯的东西，不会想着挣扎打破。</p>
平平常常的。</p>
她的神情有些恹恹的，韵术麒也刚摆好盘，见她头发还湿着，赶紧将她拉到一边，然后冲去洗净手，擦干，再插上电给她吹干头发，一边捋她的头发一边絮叨：“不及时把头发吹干，会头痛的。吹风机就放在这个抽屉里，每次洗完头记得从这里拿出来用。你的头发很长，等自然风干要很长时间，不能学我……”</p>
她呆滞地站着，感受着热风不时吹到头皮，引发酥麻感。</p>
吹完头发，似乎脑袋是轻了一些，但是头发还乱蓬蓬的，配上朦胧茫然的杏眼，可爱极了。</p>
韵术麒像是对待娃娃一样耐心地给她梳理好头发，确定头发都干了，才再去洗了手，擦干，把她牵回餐桌：“可以开饭了。”</p>
雨晴珊一眼也不看他，闷头吃起来。折腾了大半天，自己的脑袋又被摆弄了好几分钟，很是乏了，还有些闷气，洗澡时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了。</p>
韵术麒倒是热情地给她夹菜，看着她乖乖地闷头吃饭太可爱了，腮帮子鼓鼓的嚼动着。有小脾气还是觉察得出来的，只是缘由不太明白，试探地柔声唤她：“晴珊。”</p>
她嚼嚼嚼，无视。</p>
“晴珊，”韵术麒知道她回神了，便也不顾她有没有回应了，“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我说过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你。你觉得菜不够好吃，我可以学做新的菜；你觉得书架上的书不好看，我可以给你买新书；你觉得衣柜里的衣服不够好看，我可以再带你去买……有什么让你不开心吗？”</p>
在他的能力范围内，满足他的一切需要，只要她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做什么都是可爱的。</p>
绝不只是说说而已，他有很认真地对待。</p>
雨晴珊停止咀嚼的动作，放下碗筷，已是进食完毕了，接下来可以很长一段时间不必开口。</p>
为了不激惹到眼前这个人类，她沉思了几秒钟，还是开口了：“规矩，好多。”</p>
人类的规矩，好多。无论是穿衣，还是用餐，如果不和其他人一样遵守着固定的规则，就会得到异样的眼光——她甚至曾经感觉</p>
到厌恶的眼神。原来人类这样容易划分和厌恶所谓“异类”么？自大的种族……机械愚钝的模样，束缚在自己设置的规则里，庸碌地行走。</p>
当然她现在所观察和思考的东西或许只是很表面的，不过，如果不打算深入地了解融入这个群体的话，这样理解或许也无关紧要？不说出来的话，不会冒犯到任何人……可悲的自尊心，无法容忍自己其实受到自己的意志之外制约着吧？</p>
她并不自诩有着多么清醒的头脑，她的脑袋里很大部分还是空白的，不过这样想想，填充一下空白之处，也没关系。</p>
规则，大众默许的遵守的，她还是能够体会一些的。贸然打破很不理智，也没必要。</p>
啊……韵术麒是什么反应呢？</p>
她再度把自己的意识拉回来，看见韵术麒一副已经预料到的无奈样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更好地生活，麻烦些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说吃饭前就应该洗手，这样能够避免脏东西被吃进去，引发不适。如果你是讨厌我每次督促的话，等你养成习惯，自觉去做了，我就不再提了。”</p>
她不满的应该不是这些小问题才对。他说的也没错。</p>
雨晴珊瞥了他一眼，希望他遵守承诺。几乎每件日常事宜都要被安排着督促着的感觉很不爽。</p>
话说她现在扮演的角色……听说了只言片语，但是最了解的，应该是眼前这人吧？若是直接问，是否会暴露她知道她自己不是“她”？即使试图解释也说不出所以然。</p>
但是若是时日久了，韵术麒发觉她的性子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其实与那个“她”并不相似甚至相反，产生什么负面的想法乃至举动，她无疑也会陷入被动，因为不了解所以完全无法猜测捉摸。</p>
目前这种较为和谐友善的氛围，还能持续多久呢？若是她自己想起来什么的话，断然也不会愿意继续在这顶着别人的身份与他演戏消磨时间。</p>
他是怎么想的呢？</p>
雨晴珊抿了抿唇，试图开口，又犹豫着。</p>
韵术麒所熟悉的那个“她”，会不会是头脑简单的类型呢？什么思想也没有，任由韵术麒摆布……她忽然打了个寒战，唇角下弯。</p>
“觉得冷吗？我给你找件外套？”韵术麒把碗筷收拾好，回到客厅的时候发觉她颤抖了一下，便顺道进了房间。她的房间也是他亲手布置的，所以出入也很自然，当然雨晴珊在房间里的时候会注意些。</p>
渐渐地要入冬了，昼夜温差也比较大，晚上是会比较凉。</p>
韵术麒审视着衣柜里挂着着几条单薄的裙子、零星的几套衣服，觉得确实要考虑着买些厚衣服了。</p>
不过她还真是喜欢穿长裙呢，上衣下裤也买了几套，但是除了那天没办法而穿上了嵇绵奈的衣服，之后几天身上的都是长裙。也许是觉得麻烦？还是裤子保暖好些，天气真正冷起来的时候……就算不喜欢也要让她穿上，冻到腿会感觉到疼的。</p>
老妈子一样地想了一堆，他很快找到了外套，回到客厅的时候雨晴珊已经待在沙发的固定位置了，抱着双腿的蜷缩姿态，神情也与之前没有丝毫变化，呆滞的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空气，或者什么也没看。</p>
看着她空洞的眸子，韵术麒心揪了一下，走过去把外套给她披上：“自己穿上吧。”</p>
她虽然大多数时候没什么表情，偶尔会生气于他的婆婆妈妈，说到底，没什么开心的时候吧？怎样做能够让她开心起来，露出笑脸呢？阴郁的模样，不适合她啊……</p>
这样可爱的脸蛋，纤细的形体，却怀着沉重的灰霾心情的话，很糟糕。</p>
感到开心，感到满足，清澈明朗温暖……想要这样的状态。</p>
如何能够实现呢？寄托于时间？</p>
他对自己能够做到什么地步，并不自信。</p>
还是试探一下她的想法？完全没有思考过的话，也有些难办呐。</p>
一室沉默，都思忖着如何让对方开口，或者敞开心扉。</p>
雨晴珊是不愿意在空想上耗费太多精力的，先于他开了口：“为什么是‘雨晴珊’？”</p>
名字的含义，名字所代表的那个人……真实存在，还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安的什么心呢？想知道，如果能够说的话。</p>
想要让她以“雨晴珊”的身份活着，至少告诉她背景。这是最基本的诚意吧？无法得知无法使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更加委屈一些不是吗？若是真实的存在，那么“雨晴珊”又去哪里了？</p>
想知道，很久了，几乎从获知这个名字开始。要借助这个身份做些什么的话，就有必要了解了，哪怕只是对这个存在进行了解，二次乃至多次加工后得到的讯息。如此麻烦。</p>
韵术麒眼神沉静地注视着她，她与他对视，眼神虽然灰蒙蒙的，也是直白坦率。</p>
她确实目前只想知道这个。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告诉她“事实”，难道不是他应该的责任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