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后，韵术麒终于从试卷堆里脱出身来，将雨晴珊领出了门。</p>
他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换上一副温和的笑意：“抱歉，久等了。想先从哪里开始呢？宿舍楼的话，应该没有参观的必要吧？我们住的这间屋子是整个宿舍楼里最好的了。”</p>
因为附近没什么学校，所以就算这里风评不怎么样，还是有非常多的学生，为了方便统一管理，绝大部分也是留宿的，相应的宿舍楼也需要容纳很大的人数。</p>
建校时间已经很长了，即使有建筑是后来陆续修建的，一眼望去，基本也是老旧的基调。墙体的瓷砖可以新贴，但是生锈的管道、发泡的天花板、绿得发黑的角落，令人生厌又无可奈何的历史感。还能够住人，但也仅此而已，谈不上舒适。</p>
相比起来，韵术麒的屋子简直是格格不入的干净整洁，简直崭新。</p>
雨晴珊默默颔首，同一格局的狭小宿舍，确实没什么参观的必要。而且绝大部分的宿舍住满了人，打扰也并不好。</p>
于是校道上，温暖洒落的稀薄阳光，不时飘落翻飞的干枯树叶，身着校服的高大男生，清新装扮的娇小少女，并行。</p>
“还是想看教学楼吗？就从最近的这一栋开始吧。”韵术麒走快两步，来到入口，用力推门，惊喜道，“门没锁！因为这栋楼平时是不会使用的，里面不知道积了多少年的灰……进来吧。”</p>
雨晴珊看了一眼地上的锁链，完全的锈了，甚至有些胀大。</p>
看起来他还算勤快，没有敷衍地遮掩着。</p>
也是，现在除了相信他，还能做什么呢？如果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反倒更加令人起疑。这样毫不意外的普通才是正常基调。</p>
【一切循规蹈矩，约定俗成，流逝的只有时间，什么都不会改变……】</p>
雨晴珊愣了愣，抬步走进了阴冷的空间。</p>
【这里什么也不会有……最有价值的东西，被藏起来，袒露在所有人眼前。】</p>
雨晴珊凝视着在前面带路的韵术麒，咬了咬唇。</p>
【是谁？】</p>
“这里的教室空间比较大，但是也很旧了，桌椅都要腐坏了，不知道荒废了多久。”韵术麒皱着眉，透过破损的窗户往里面望，全都是脏兮兮的，因为洞开的窗户能够透气，倒也不至于有难闻的气味。</p>
“如果这些教室都能用上的话，也就不用那么多人挤在一间教室了，起身都难。那些人到底怎么想的？”自顾自地说了一阵，发觉雨晴珊似乎没有跟上来，回头找她时，看见她站在原地，头低垂着，似乎不太高兴。</p>
“晴珊？”韵术麒唤她，往回走，“不想看这里的话，我们去下一栋……晴珊？”</p>
雨晴珊茫然地抬头，见韵术麒站在她面前，面上的表情似乎是担心。</p>
“怎么忽然发呆？在这里待太久不好，你要是没心情的话，我们就出去吧。”韵术麒说着，去牵她的手。</p>
雨晴珊背手躲过，眨了下眼眸：“不在这里。”</p>
“嗯？”韵术麒疑惑，她是想找什么吗？这里确实没什么好看的，比杂乱老旧的宿舍楼更加糟糕，还要谨慎随处可见的漂浮的蜘蛛网尘埃之类被吸入，导致咳嗽。</p>
完全是浪费资源，白白荒废这么大的空间。</p>
没有人气，又破旧，久而久之鬼故事都不知道传了多少个版本了。</p>
他倒是不在乎，但是待在这里感觉确实不好，更何况雨晴珊还是女生，万一被吓到留下阴影就不好了。</p>
“那就出去吧。”他不再试图牵她，但是要确保她待在他的视线之内。</p>
雨晴珊径直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线走出了这栋楼，脚步轻快了很多，韵术麒都要稍微提速才能跟上她。</p>
她的脑子里感觉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那是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吗？如果不是声音，她又是怎么接收到讯息的？想要提示她什么呢？</p>
无法分辨，无法分析。</p>
在她意识到并且尝试发问的时候，消失了。如出现之时一般突兀。</p>
她想要找的东西，想要得到的关键信息，在哪里呢？韵术麒熟悉这里，如果试探着问他的话，会得到想要的结果吗？不过首先得确认信息的准确性，她承受不起失误。</p>
无法容忍因为自己的自慢疏忽而错开的正确线路……什么是正确呢？她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p>
拼命想要回忆什么的时候，因为是空白所以什么也抓不到，连人类热衷的失忆故事里主人公头痛欲裂的剧情也不存在。只是单纯的空洞，不会痛苦，也不会释然。</p>
只是这样，连存在的意义都不明白的，浑浑噩噩地活着的存在而已。</p>
“晴珊，接下来想去……啊，是灰尘进眼睛了吗？让我看看。”</p>
韵术麒放大的脸，靠得太近了。</p>
视线模糊，但还是能够看清这个自以为是的人类的脸。这些天看得最多的就是这张脸，即使没有刻意看着，还是没办法地记住了。</p>
再普通不过的，年轻的人类男性的</p>
面庞，离得太近了连呼吸都喷在脸上了，还挡住了部分光线，眼前暗下去。</p>
在这里蹉跎时间精力，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得不到，不会有意义。</p>
到底要如何……</p>
雨晴珊猛然转身，放开脚步奔跑起来。</p>
既然不清楚目的，那么随意也没关系。不会到达的终点，努力与否都不会改变。</p>
束缚和限制的念头，也没有什么意义吧。</p>
遵循内心的涌动的微妙感觉，自由地使用能够使用的力量，一切都无所谓，什么也不在乎。</p>
如果真的存在神明的话，指引会降临的吧？如果不存在的话，无论怎样奔走，最终也只是原地打转，连地狱也无法坠落下去。</p>
只能够停滞在这里，这片空间，这具躯体，这道意识。</p>
什么都做不到，有什么存在的必要！</p>
慌乱的人类在后面大声呼喊着一个听了很多遍的名字，但是谁？</p>
完全不重要，已经没有必要了。</p>
风呼啸着，灌入耳朵，刺痛生疼。</p>
腰身被蛮力框住，动态被迫中止，停在这个位置。</p>
“雨晴珊！”用力地呼喊的声音甚至有些变形，传递着恼怒和恐慌，震耳欲聋。</p>
韵术麒简直要疯掉，只是把她放出来这么短的时间，已经要失控了。她还无法完全控制住自己。</p>
他满头大汗地看了看前面里他们还不到两米的路灯，幸好自己赶上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跑，直接撞上也是有可能的。</p>
是刚才阴森的教学楼有什么惊吓到她了吗？虽然还是冷淡的表情，但是神情不一样了。</p>
更加像普通人，有明显的情绪波动……但若是会让她变得更为脆弱，这似乎不是好事。</p>
要拿她怎么办呢？</p>
好在他抓住了，牢牢地，抓在怀里，除了他，没有任何东西能接近她、伤害她。</p>
“阿珊……没事的。”察觉到怀里的少女不再动弹，他慢慢放松了手臂肌肉，将人儿掰过来，直视她的眼眸，轻声道：“没事的，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p>
面无表情的洋娃娃一般的精致面孔，双眸睁大，却毫无光芒。</p>
韵术麒很快发觉，她对他的话没有反应，肢体也僵硬着。</p>
仿佛意识已经离开了躯壳。</p>
“阿珊……”他呢喃着她的名字，慌乱不知所措。</p>
他应该更加注意她的状况的，她跟其他女生不一样。他早应该知道的。</p>
她的躯体在这里，所以她会回来的。他不会再放她离开。</p>
现在这种状况，要不直接回屋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