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韵术麒犹豫着将她抱着回去还是扛回去的时候，雨晴珊眨了眨眸子，推开了他：“放手。”</p>
冷得像冰的语气，隐含一丝反感。</p>
韵术麒看了她一眼，退开一步，但离得不远，以防再度失控：“刚才……”</p>
“没事。”她向左右望去，目光停在了不远的建筑上，听见韵术麒介绍：“这是图书馆。里面的书都很陈旧了，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经费可以用来买新书……你想进去看看吗？我跟负责的老师还有些交情。”</p>
雨晴珊并未穿着校服，也无法出示校卡，若是硬闯显然是不行的。只能够找负责的老师，通融一下。而且有他看着，不会出事。</p>
多少还是有些麻烦，并非在校学生这一点……</p>
雨晴珊可不管他在考虑什么，只是冷着脸，盯着门口。</p>
韵术麒无奈，带着她去找老师。沟通一番后，予以放行，只是限定了时间，最多一个小时，就得出来。</p>
若是要找书来看的话，一个小时显然是不够的，但是她应该不会在这里看书，若是看见想借的书，他借来便是了。</p>
他自己平时也很少踏入这里，顶多是陪人来，这里实在是无趣。</p>
觉察到韵术麒寸步不离地紧跟着她，雨晴珊皱了皱鼻子，“分头走。”</p>
“你想要找什么样的？我对这里，多少比你熟悉。平时这里来的人也不多，书不会很乱，按照类别分区放着，要找什么，顺着指示去就行了。”韵术麒指了指书架旁的表。</p>
要找什么？她回想了一下房间里杂乱的书，晃了晃脑袋，随口道：“有关神话……的。”</p>
给年幼的孩子的童话书，或是给抓耳挠腮学生党的教辅书，于她而言都没什么意义。</p>
人类在日常的生活中忙碌之余，对无法解释的现象作出虚构的幻想，俨然形成体系，信以为真。</p>
所谓的神明与这些人类一样，爱恨情仇，喧哗不已。</p>
若是要打发时间，虚构的比写实的要好，衍生的东西更多。</p>
见韵术麒还盯着她，她扭头：“我自己随意看看，需要的时候会叫你。”</p>
他颔首：“那你别走太远。图书馆没什么人，很安静，你出声的话我能听到的，我会马上赶过来。”</p>
“嗯。”</p>
得到她的回应，韵术麒最后道：“那，我去</p>
那边找了。有些地方放着小凳子，若是够不着上面的书，可以搬来踩着，小心别摔了。我走了。”</p>
还是一如既往的聒噪。</p>
雨晴珊甩开他，往深处走去。听见脚步声，他确实走远了。</p>
一排排的高大的书架，书的气味，尘埃的气味，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这里不时还是会有人来清理的。</p>
她扫视书脊上那些陌生或熟悉的字，各种各样的风格，光线暗下去——只有接近出入口的地方意思意思地开了几盏灯，离得远了很快暗下来。</p>
不过本来意不在此。</p>
轻轻闭上双眸，感受着无形之物的流动。</p>
轻微的风中有很多微小的杂质。从书页中剥落的细碎，从敞开的窗飘进来的物质，随着人的走动而带动的微粒。</p>
倘若面前空无一物，等到动力消失，会自然降落，铺在地面上，汇聚成可以写写画画的大片灰尘。等待被清理。然后新一轮沉积。</p>
万物遵循着自身的规律。</p>
但是什么藏匿着呢？</p>
细微得，原本不会被觉察到的，不一致的地方。</p>
暧昧的光难以触及之处，肆意蔓延着，优哉游哉。</p>
牵引着命运走向的，是怎样的高高在上的存在？是潜伏着，有预谋，或是纯粹多种因素交织碰撞之下的巧合？</p>
她抬首，睁眸，注视着灰尘浮动的阴影，唇瓣微张：“是谁？”</p>
能否确定呢？她不知道。也只能够，遇见什么，就揪出来，一一比对。</p>
除她之外，还有别的存在。并非韵术麒之辈的存在。</p>
她紧盯着，不觉轻轻咬唇，肌肉紧绷。</p>
逃不掉，气息被锁定在这片空间，方圆两米之内，完全被操纵着，在她抬首那一刻已经动不了了。</p>
这个人声喧哗的学校里，还隐藏着这样的存在吗？阴冷的，黯淡的，然而一旦发觉，就是无法逃离的强大压力。</p>
一只白皙纤长的手，缓缓从书架顶端伸出，轻轻勾起她耳边的一缕发，低声清朗地笑：“看得见我？”</p>
身材修长的少年坐在书架之上，笑容轻佻，俯视着下面的少女。</p>
目光锁定，不到两秒，少年眸中光芒变幻：“不小心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存在……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p>
少年轻飘飘地落下，松开她的发，在三米之外，注视着她，幽暗的环境下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出他的语气变了：“你似乎，不是人类呢。”</p>
戒备着，带着些许敌意，但还不至于如临大敌，防御全开。</p>
她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他，有着疑惑，如今听他此言，更是皱紧了眉：“我，不是人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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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清醒过来，每天面对着的就是韵术麒，还有各种各样的人类，虽然感觉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但是无法说出具体。</p>
若她不是人类，那又是谁？她可以不是雨晴珊，但若是连人类都不是，还能够……</p>
剧烈的厌恶和痛苦袭来，冲击着一向平和的心境，她眼前晃动，各种光影变幻，过载又模糊不清的信息量压迫着脑海，忍不住抱头低吼。</p>
若是之前对人类这一群体的态度只是疏离，如今便是无法容忍的极端厌恶。</p>
但是抛开已知的人类，她又属于什么？完全空白的领域，不想要触碰，根本不存在，强行搜索的话只能是自取灭亡。</p>
面对她的剧变，少年原本漠然的神色不由得一惊，探出手去捏住她的下颌：“这件事，让你如此在意吗？那么，以人类自居，自欺欺人，也没什么不可。若连你也无法辨清，一定是触碰到了某种禁忌，无法强行获取。如果不想现在就死，就停下来。”</p>
最后一句话，低声地，在耳畔呢喃，仿佛情人的低语。</p>
她感到灰色的光柔和地搅动了翻涌的脑海，缓缓平静下来，然后光芒散去，破碎。</p>
“是谁？”</p>
如溺水者，意识恍惚。虽然平静下来，但是沉重的，压抑的，无法逃脱。下意识地重复问着。</p>
急促的脚步声近了，是听到这边异常的动静，正在赶来的人类少年。</p>
蓝色长发的妖冶少年捧着少女的头颅，她眸光低迷，唇瓣微张，反复喃语着，身体没有多少支撑，重量压在仅一面之缘陌生的少年身上，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被掐着命脉，生死尽在他人的掌握之中。</p>
他知道自己得不到什么信息了，但至少标记起来，试探着问：“你叫什么名字？”</p>
记住了，好避开。</p>
若是回想起来被他趁机如此轻薄，以这一族的性子，麻烦大了。</p>
“雨……雨晴珊。”她眼眸接近泛白，如此说道。是被反复强调着的，唯一知晓的名字，深深记住了。</p>
没有时间再细说，他捧着她的脸，郑重地说着，声音竟不觉与脑内的重合：“我是——影妖族尊王，湖秋沙。”</p>
【我是——你的朋友，雨晴珊。】</p>
笑靥如花，随风破碎。</p>
什么也记不起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