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很复杂的，他们的行为无论是否符合已经存在的规则，也总能够找到能说服的理由，所以得到一个很可能随口编造出来不确定性很强的答案并没有意义。</p>
需要保持怀疑和警惕，但是到底身处其中，不能够将态度表现得太明显。这些可能是为人类所不容的，他们是一个群体，对于不同于自己的东西一概否认攻击。</p>
简单浏览了一些手机上的信息，众说纷纭口诛笔伐之现象层出不穷，喧闹不已。</p>
客观事实，加上无尽的论述诠释，只是一件元素单一过程简短的事都能够衍生出恐怖的相关数量。每个人的言论都是一条信息，信息太多了，想要找到有用的信息更加称得上是大海捞针的比喻。情绪的宣泄，依据只言片语的猜忌斥责……各种各样的人呈现出来。</p>
她有些困惑于，人类为什么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下相处。如此杂乱，似乎毫无逻辑规则，即使这是人类自身建构的信息化世界。需要得到新鲜的讯息，追溯过往信息的记录，人际之间的交往，情感的流动……相比现实的生活更加容易表现内在的部分，也更加便捷。</p>
她只觉得看得脑袋疼。也许这种获取信息的方式并不适合她。</p>
人类只是顺从他们的需要而行动，即使某些需要违背了大众默许的规则。人类对于规则或许并没有像她那么看重，满足需求才是第一位的。所以说谎、掩饰并非少见的事。</p>
动则上升到这个群体似乎有些不谨慎，但是没有人会知道这些想法。她还很不了解人类是什么样的，从目前得到的信息得出了这些结论，很肤浅片面，甚至是情绪化的，强烈的不明所以的情感态度，暂且放置着不去细纠。</p>
她要解决的是当下的情况，尤其是面对韵术麒的时候。因为韵术麒是人类，所以观察着人类的行为，总结对人类的看法，用在应付韵术麒上。</p>
虽然每天都和韵术麒待在同一间屋子里，随着韵术麒专注学业的忙碌，其实也没有什么实际的相处，基本上只剩下食物和衣服的准备。</p>
韵术麒身上应该隐瞒了很多事，由于想要探究，又不得不压抑和警惕着，她其实也渐渐地感觉到不安。</p>
她在赌，韵术麒比她更想要知道些什么，这也是她以“雨晴珊”这个身份待在这里的意义所在。</p>
她回到了屋子，是觉得没有什么在外逗留的必要，体验一下寻常学生的生活模式也还不错。</p>
午休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她等待着。</p>
“晴珊——”过了几分钟，韵术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声音不大，坐在厅内沙发上的她刚好能够听见的程度。</p>
她慢悠悠地走过去开门，</p>
与门外的面孔隔着不到半米对视相望。</p>
不等他再度开口，她在他面前摊开手心，一条钥匙躺在其中。</p>
韵术麒停住了准备踏进来的脚步，伸手取走了钥匙，眼神有些动摇。</p>
钥匙归还完毕，她侧身返回了沙发，雷打不动的恹恹姿态，走神模样。</p>
韵术麒从门口进来，将门关上，转身看着她。</p>
“晴珊。”他这样唤。</p>
她抬头看向他，面孔纯净疏离的精致，仿佛不食人间烟火。</p>
僵持了一会儿，大概也意料到如果他不开口局面就不会有任何变化，也或许无法忍受什么想法都没有的眼神注视，他侧首叹了口气，问：“你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p>
“没有。”她不假思索。</p>
她的眼眸明亮，但并非因为期待或好奇，只是睡眠较好的状态罢了。在等待他说话的时候注视着他，只是出于人类规则的尊重，所谓礼貌。她时刻警觉着，但是并无什么想法。</p>
韵术麒注视着她的面容，双腿僵直，像是强忍住了走近的冲动。他的声音低沉，轻轻地叹息：“你顺应我的安排，适应了这里的起居作息，到现在正常上学……如果你觉得不需要这些，我不会强迫你。”</p>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可以作为学生上学，这不也是你想要的吗？”</p>
他教给她关于这个年龄段的人类应该有的习惯，遵守的秩序规则，不就是为了让她能够适应并融入人类群体之中吗？现在才上学第一天，这个人类却貌似后悔了，不是很奇怪吗？</p>
“晴珊，我不知道你是否明白，”他垂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思索着如何表达，“表里不一其实是很容易被觉察的。你的行为虽然已经基本和常人无异，但是你的神态，完全不像是普通地生活在这里的人。你的心思不在这里。”</p>
他或许能够指导她的形体如何行动，但是她的思绪神情却无法抓住，连试图靠近也做不到，更谈不上驯化她的思想。这不能够看成小事，这里的人大多被驯化得千篇一律，从书堆里抬起头来的疲惫怔忪神情甚至都是一致的。她的双眸虽然也无神，却是出于疏离陌生，还带着天性纯真，若是仔细观察会发觉她与周遭的一切似乎格格不入。</p>
他能够看出来的，老师之类自然也一眼能够察觉。他不希望她被针对，即使她足够特殊。</p>
学校不只是学习的场所，而是包含了更多复杂的事。俨然是一个小社会，约定俗成的模式，无法单纯用文字的形式描绘限制。</p>
他毫无办法，只能归咎于她不适合这里，但是他不能够放她离开此地。</p>
同时，他也不希望让她被迫忍受这些可能会给她带来伤害的事。</p>
她的行为貌似很容易被驯化，什么时候该吃三餐，什么时候洗澡，诸如这些生活细节上的事情，最初抗议几次，很快便也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已经不用再督促也会执行。他告诉她应当遵守规则，而且规则对自身利大于弊，她听从着，实际可能有的内在感受之类一律无法觉察。</p>
她真的认为这些寻常人该做的事，该遵守的规则，对她而言是好的吗？</p>
过分在乎这些细节似乎显得小心翼翼，他只想要珍藏她，不再出任何疏漏。</p>
他无法想象再承受……</p>
“所以呢？”她冷淡地挑眉，还是不太明白他想说什么。</p>
是她没有符合他的期待，所以不想再让她上学了？她还没体验到什么呢。</p>
虽然无所事事跟背着包去上课，对她来说没有实质性的区别。</p>
以学生的身份，更好地融入人类的世界么……</p>
双方各自思索着，猜疑着，久久的沉默。</p>
“你现在还需要我吗？”韵术麒倏然开口。</p>
她保持着疑惑：“嗯？”</p>
她不想深入探究人类如何思想，这对她来说太复杂，也没有必要。她只要能够应对表现出来的就够了。</p>
节省精力的方式，水来土掩，兵来将挡。</p>
“如果你哪一天觉得不需要我了，请你明确地告诉我。”韵术麒最终只是叹气，没再多说什么，他已经意识到他们之间存在的几乎不可打破的隔阂。</p>
她很特别，特别得无法用常理摸索她的思维轨迹，无法以对待寻常女生的方式与之相处，想要传达出实际的期待和想法，也往往不能够被获知。</p>
无法对她生气。这是她的可爱之处。保持下来，不改变也好。</p>
在她越发困惑迷茫的目光中，韵术麒拖着沉重的步伐回房间午休，尽管此时距离铃声响起只剩几分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