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散的力量没有用，只是过家家。”湖秋沙轻哼着，气质矜贵锐利，“你该重新严密地构造力量体系，足够耐心地从基石构造起大厦。你真正最强大的能力在于炼药，倘若你连基本的魔力都无法调用自如，一切免谈。”</p>
“我该怎么做？”她冷静下来，没有在意他的训斥之意，她需要的是方法。</p>
如他所说，她的血脉，能够自发地生出一丝一缕的力量，不去在意的话就会像雾一样散去，什么也留不下来。先前已成一小团一小团的形体，可如今全被打散消失，一切要重新再来。</p>
积攒这些力量，尽管生出来的速度很慢，数量也不多。等到成为习惯，就会自发地为她所用，不必刻意激发，也如臂指使自然融洽。</p>
“从今天起，我会每天出现，督促你完成对一定量魔力的掌控。”面无表情的湖秋沙就像是换了一个人。</p>
他在近距离试探完毫无防备的她，感受到他的妖力与微弱得快要忽略的力量的短暂冲突之后，进一步确定了她的身份。</p>
魔女不单只是个简单的词汇而已，她代表着很多。一般人可能会直接联想到后面的庞大可怖家族，恐惧避之不及而逃之夭夭。他承认他也不能免俗……但已经观察多时，确认安全，暗中没有别的势力监视着，以他影尊的实力还无法察觉的存在恐怕还不存在。</p>
那么，就是真的被家族驱逐，放弃了。</p>
如何发觉最大的价值，实现价值最大化呢？任由她以失忆为由放弃身份血脉带来的一切，还是于心不忍。</p>
她抬抬眉心：“你向来都是自己出现的。”</p>
她已是习惯了他突然的出现，对此没什么异议。</p>
“为什么这么急？”</p>
湖秋沙倒是很少在辞别后这样短的时间再度出现的。还是说，他确实一直注视着她，才能够掐着时间出现。</p>
“时间没有意义，除非，”湖秋沙手指抬起，略微指了指额角，气息平稳，“这里有什么，会随着时间变化的东西。那些贯穿时代的定律公理，是不变的。”</p>
他顿了顿：“同理，当你无法知晓自己是谁，那么世间的一切于你面前，也是没有区别的——不变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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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久地望着他，沉默了许久，开口问道：“我是谁，不需要他人告知。”</p>
她选择相信她是谁，并为了这个身份去努力演好……看起来完整的模样，似乎便能够说服。</p>
脑袋里装载的东西，尤其是最关键的那些，全部依赖于他人言，实在，很难信服。若是对一角起疑，全盘翻覆也不过瞬间。</p>
他自然持着他的骄傲，丰富的见识，深厚的经验，强大的力量……即使同为异族，也不意味着，之间毫无间隙。</p>
她觉得他说的是对的。但是不想要这样接受。</p>
获得的过程过于容易，便不会深刻，玩笑弃置也同样容易。</p>
更为沮丧的是——她戒备、思虑、摸索了这么久，得到的成效还不如他轻飘飘的一句坦言来的足够。</p>
轻易将她塑造，轻易将她抹杀……凭什么？</p>
她于空白中醒来，近乎偏执地填充着自以为正确的信息，在轻易获得最想要知道的答案的时候，却被告知，她是被驱逐出来的。</p>
被驱逐的，不被承认的，不被信任的，不被在意的，没有依靠的，没有力量的……</p>
自生自灭。忘却了生的意义，死亡也被否认。能够何去何从？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被决策的人物考虑过，想要的只是结果的正确性。</p>
需要的只是效率，正确，不需要的被削减、弃置。明明一切都没有错，精明的逻辑就应该如此执行，与她的思路一脉相承，但是没有想过在自己身上会这般残酷。</p>
她已是不被需要的。她是该被毁灭的。她是错误。</p>
与她有关的一切都是错误。</p>
她的身份、血脉种种，只是想要被抹去的污浊。尽管遗忘了为什么。结果就是如此。</p>
她不该存在……</p>
“枯针。”湖秋沙闪身面前，握着她的双肩，眸光冰冷而深邃，声音勾起她的心魄，由不得闭耳不听：“你是怎么想的，我不在乎。我会告诉你很多事，你为我提供最好的魔药，不可反悔。”</p>
她痛苦地闭上眼眸，嘶声喃语：“我做不到……”</p>
“你是自由身的魔女，不属于任何人，也不属于我，只忠于你自己。”</p>
“这有什么意义……”</p>
“活着本身就是意义，愿与不愿，你都在填充意义。”</p>
“死亡是终结吗？”</p>
“是开端。”</p>
“……尽头有什么？”</p>
“什么也没有。”</p>
“要去哪里？”</p>
“没有区别。”</p>
“……为什么？”</p>
“因为是你。”他缓缓地叹，深沉安静，“尽头也罢，开端也罢，存在的只是你。你可以决定任何事。你只属于你自己。因此你能做任何事，不受任何限制。”</p>
魔女于世间独宠，独立于世，能创造逆天之药。但魔女无法被拘束逼迫，只是做着想做的事，却令世人生畏，闻之色变。乃至出现过引起恐慌，发动清剿——除了不幸落单的魔女，结局自然是参与队伍的大覆灭。没有人知道下一回魔女会使用什么手段，无论什么手段都不是其他人所能够理解和预备应对的。</p>
无法被控制的力量，无法驯服，无法使之哪怕是表面上的归属。对之无可奈何，终日戒备恐慌。</p>
然而行走世间的魔女很罕见，高等血脉更是鳞毛凤角。她是万中无一。</p>
但她需要的不是赞誉。对身份的迷失感到不安，或者还有其他的……不管是什么，现在只需要安抚。</p>
“为什么是我？”</p>
“因为世界上只有一个你。”</p>
枯针缓缓睁开双眸，毫无波澜地与他的眼眸对视：“你根本不了解我。”</p>
“我并不试图了解你，我们只是谈交易。”</p>
她颔首：“这是对的，此外都是多余。公平也无法强求，只有利益需要交换。”</p>
“你的决定呢？”</p>
“在我能够实现自主之前，无条件答应我一切要求。”她面无表情，又或者是她最常示人的表情，“作为交换，我尽全力，给你炼制出所谓的‘魔药’。”</p>
他眸光微动：“我会每天，甚至任何时候监督你，直到你完全掌握魔力的使用。”</p>
“随你。”她轻微耸肩，他松开了手。</p>
彼此相对无话。意思明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