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卿一下子笑了出来。</p></p>
讲经布道仍然在继续，凤槿萱抬起眸子，看着坐在莲花台上的清俊男子。</p></p>
大学时候曾经看过一本书，李碧华的，还记得上面水彩风格的配图。</p></p>
一个清俊瘦削的和尚，身上攀附着天真不知事的绿衣女子。</p></p>
眼前的鸠摩罗什，不仅有那和尚的俊美容颜。</p></p>
更胜在了，他好似和那和尚一般，有着英俊迷人的容颜。</p></p>
虔诚的信徒们在听着讲经布道，论法述禅，可是凤槿萱却在看帅哥。</p></p>
白如卿看看台上的和尚，再看看怀里的凤槿萱，忽然失笑。</p></p>
“槿萱？”</p></p>
“嗯？”</p></p>
“鸠摩罗什好看么？”</p></p>
凤槿萱懒懒：“不仅好看，还是个学霸，我很喜欢。”</p></p>
“学霸是什么？”</p></p>
凤槿萱抬眸看着白如卿，笑容一点点弥漫到脸上。</p></p>
就好像黄昏时候的暮色朝霞，晕染了正片天空的绯色。</p></p>
“嗯，你就很像是学霸。”凤槿萱清清淡淡地对着他说道。</p></p>
“我哪里像是学霸？”他疑惑，“学霸又是什么？”</p></p>
“学霸就是……”凤槿萱笑道，“就是最会读书的人。你都是探花了，自然是学霸。”</p></p>
“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更喜欢鸠摩罗什那样的。”</p></p>
“那是自然。”</p></p>
“那是为何？都是学霸，我还是你相公……”</p></p>
横生的醋意挡都挡不住。</p></p>
“因为，你学的孔孟之道，我觉得……实际用处不大。”</p></p>
“为人的道理品格，你怎么会觉得不大呢？”</p></p>
“可是就算学问文章做得好，不是还是有很多贪官污吏么？这并不是那些死板的应该做的条文制定的，而是体制的问题。”凤槿萱含笑，“为什么要重农抑商呢？商业发达了，老百姓才能有更多的物质条件，才能推动社会发展。而商业的优胜劣汰更是推动了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老百姓才不会那么辛苦……”</p></p>
说了一会儿，抬眸看到他皱紧深思的眉，轻声道：“这些你都不懂。鸠摩罗什修习研究了不少语言，又为了新的文化远赴他乡，为了就是把崭新的思想观念带回来，我觉得，他这样的人，比普通的谁记住了书本上的条文记得最牢靠要有用的多。现实生活中，他比状元探花有用一点。”</p></p>
她呜呜浓浓地讲完了，隐隐约约陷入了一片沉睡。</p></p>
睡梦中，是一片黑暗，温热的血腥味道。</p></p>
“槿萱……我替你屠灭了整个山寨，成功救出来了太子……你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p></p>
一个激灵，凤槿萱又醒了过来。</p></p>
方才还是下午，这会儿已经日薄西山。</p></p>
看向高台上的莲花座，讲经已经结束了。</p></p>
凤槿萱坐了起来，慢慢摸着脖颈的鸽子血红宝石。</p></p>
一命换一命么？</p></p>
太子殿下，我用我的性命救了你一次，可是，没有下一次了。</p></p>
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如果成功了，有朝一日君临天下，要亲手为我做一桌满汉全席。</p></p>
凤槿萱乘着步辇与白如卿回了住所。在临行前，白如卿又捐献了大笔的钱财，帮助他修建浮屠。</p></p>
广寒沉默地跟在凤槿萱身后，一行人启程，返回京都。</p></p>
白如卿自从听了凤槿萱的话后，就是不是的发呆。</p></p>
凤槿萱去问他，他又不多言，只是笑笑。</p></p>
凤槿萱不管他。</p></p>
不过月余的舟车劳顿，一行人便回了京城，进了白府的大门。</p></p>
凤槿萱几乎刚下车，回屋梳洗了换了套以上，就跑去了凤家登门拜访。</p></p>
几个姐妹都已经出嫁了，家里只有夫人在。</p></p>
院子里，小郎君已经长高了一个头，看着凤槿萱有些隐隐约约的认识。</p></p>
凤槿萱落落大方地走了过来：“你还记得我么？我是你三姐姐。”</p></p>
小郎君扭头就跑了。</p></p>
知道夫人隔着纱窗在看，凤槿萱提裙进屋，就看到凤夫人面颊含笑。</p></p>
“病好了，终于好了。”夫人笑道，“几个姐妹就数你诸事不顺，命途多舛。”</p></p>
“不仅仅我，还有大姐姐……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p></p>
夫人的面色一凉，想起那个被俘虏到了敌国的元娘子，叹了口气：“各人有各人的命吧，争不过命去。”</p></p>
舒了口气：“当今的小皇帝，已经发了讣闻，悼念他英年早逝的几位兄弟以及先皇了。”</p></p>
“二娘子和二姐夫如今如何了？”凤槿萱忍不住关心地问上一句。</p></p>
二姐夫是千面佛的人，而千面佛不是别人，就是靖国的皇子君无邪。</p></p>
越想，心里就越是惴惴不安。</p></p>
夫人笑道：“他们小两口和美着呢。二娘子虽然脾气犟了点儿，但是命却是你们姐妹中最好的，也有本事，找了个这么厉害的人家。”</p></p>
凤槿萱笑着，不怎么接话。</p></p>
出了凤府，凤槿萱回到白家，早朝下了之后，白丞相就回了宅子中。</p></p>
看到凤槿萱，模样很欣慰。</p></p>
对于这个儿子，他已经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午饭，白丞相就又匆匆去做内阁办差了。</p></p>
小皇帝初初登基，对这位两朝元老十分倚重。</p></p>
虽然人小且心狠手辣，但是朝廷中事，不是他把人杀光了自己就能解决了的。</p></p>
况且白丞相相貌仪表堂堂，又情商很高，很会办事说话，小皇帝嫣然已经将白丞相当做自己人看待了。</p></p>
白丞相能够混到如今的位置，说话办事都圆融至极，极为善于体察上意。</p></p>
白丞相走的时候，顺带把自己的儿子也带走了。</p></p>
凤槿萱在府里，看着花草亭台依然是旧时的模样，院子里还多了许多白孔雀，绿头鸭之类，更有不少纤巧可人的丫鬟。</p></p>
转转眸子，便明白了过来，想来是老爷害怕她一睡不醒，所以特意找来的女孩子，总不能因为凤槿萱，害得整个白家绝了后。</p></p>
那些丫鬟看着凤槿萱都畏畏闪闪的，但是打量着凤槿萱年纪尚幼，甚至有几个专门调教出来的奉献给达官贵人的扬州瘦马，已经暗暗盘算起来怎么计划了。</p></p>
凤槿萱拖着腮，找来了府里的管家，让把最近进府的丫鬟名册递上来。</p></p>
然后将所有的府里的丫鬟都叫了过来，一个个比照着名册认人。</p></p>
遇到不喜欢的，看不顺眼的，甚至长相出挑一些的，都大笔一勾，卖掉。</p></p>
丫鬟们哭得哭，闹的闹，鸡飞狗跳，新来的主母手段太凌厉，二话不说就卖人。</p></p>
管事讪讪笑着，只拨嘴不动，心想着这些都是老爷亲自选给少爷的人，夫人说卖就卖掉了？</p></p>
哪里有那么简单的事情，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呢。</p></p>
凤槿萱对管事恍作不觉，只管勾选了。</p></p>
他不干不要紧，晚上相公回家了，连他一起卖掉就是了。</p></p>
暮晚时分，凤槿萱还没有对照完家里的下人表。</p></p>
白如卿已经进了屋子，看到美人独坐灯下，一身散淡的家常衣裳，头发松松挽着一个发髻。</p></p>
屋子两边立满了丫头下人。</p></p>
凤槿萱抬眸：“你回来了，看来趁着我不在家你倒是招惹了不少桃花债，瞧瞧这都多少水灵灵的小妹子了，比得上吾皇的后宫三千了。你一晚上换一个能换得过来么？”</p></p>
因为下人的阴奉阳违，凤槿萱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没有地方撒去，看到白如卿便抓着狠狠说一通，不然心里不大畅快。</p></p>
白如卿不以为意道：“我久不在家，家里多了丫鬟我也不知道，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打发了也没关系。不过还是给几千钱盘缠吧，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人。”</p></p>
啥？</p></p>
公子竟然不替她们说话？</p></p>
夫人这般蛮不讲理，怎么还是理所当然的模样。</p></p>
凤槿萱气哼哼道：“我们买她们回来，又没有让她们伺候，府里白养着她们一个个主子不在的时候轻狂得好像自己是府里的姐儿一样。你竟然还觉得她们好了？”</p></p>
凤槿萱冷冷地睨着白如卿：“说，是不是趁着我不在的时候被这群小狐狸精勾搭了？”</p></p>
“槿萱……”</p></p>
“她们长得也没我好看，身材还没我好，年纪还一大把，你居然能看上她们，你真是饥不择食！白如卿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你知道么！”</p></p>
白如卿失笑。</p></p>
一屋子的女人含泪怒定凤槿萱。</p></p>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嘴巴这么恶毒！</p></p>
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本姑娘容貌天下第一，你就算长得顺眼养眼，但是那里能和本姑娘比的气势。</p></p>
凤槿萱淡淡看了一眼白如卿：“还笑？我让把她们卖了你听到没有。”</p></p>
“卖了就卖了。”</p></p>
“卖了还能把钱回过来一些，不卖天天养着她们，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的，走了你还要恭送。你们白家真是财大气粗，我们寻常人家寒门祚户的小姑娘看不懂啊！”</p></p>
“好好好，听你的就是了。”</p></p>
凤槿萱冷笑：“你说的比唱的还哈听，你看看你们管家理睬我不理睬。”</p></p>
白家新来的管家擦着脸上的冷汗说道：“实在是不知道哪个丫头是老爷少爷收用过的，能不能卖。”</p></p>
凤槿萱把花名册往地上一丢：“白如卿，你还真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收用了丫鬟了!”</p></p>
白如卿不做声响地狠狠瞪了一眼管家：“没有，是下人胡乱猜度，府里以后就你常住，父亲天天在衙门忙活不着家，我也有公差，晚上的时候你给我留个打热水的丫头就好，其他的你都可以随意打发了。”</p></p>
“丫鬟是可以有，但是要挑那些人干净手巧的。最好是那种心直口快说一不二性子爽利的。我最讨厌那些含含吞吞明面里端庄大度，暗地里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的丫鬟了。”凤槿萱道，“这些人我也不是都卖了，有的好的也给你留下来了，你要真想着收用……”</p></p>
凤槿萱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声调：“那也没多大关系。告诉我一声就好了。”</p></p>
白如卿忙忙道：“不敢。娘子爱怎样就怎么样。”</p></p>
一众女子站在那里，环肥燕瘦，簪花裹粉，闻言，心里都灰了灰，真是天底下最薄情的郎君啊。</p></p>
心里眼里，难道就只有那么一个凤槿萱，别的女子，都不是人了么？</p></p>
凤槿萱好不容易歇下了气，才拢了拢裙子站了起来，厌弃地说道：“都这里杵着干什么？没看到主子回来了要休息了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被卖了的现在就自个儿收拾东西，只一样，不要动主子的东西，临走的时候让我知晓你们拿了我们家的金银物什，就不是卖给人牙子那么简单了，我把你们亲手送到窑子里去……”</p></p>
凤槿萱打量着那些垂首不语的女子们的神色，冷冷笑道：“自然不是你们想要的什么红楼坊之类的，要去，我就把你们卖到最低等最下贱的白房子里……都带出去吧。”</p></p>
凤槿萱气性很不大好。</p></p>
等人都散干净了，又对着白如卿发脾气，调转过身子，只做自己的，不理会他。</p></p>
下人们将桌子杯碟都送了上来，准备了一顿丰盛而精美的晚餐。</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