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声凉，一只小猫在屋檐上走过，踩的砖瓦窸窣作响。</p></p>
白如卿在屏风前静静立着，凤槿萱只能看到他一个剪影。</p></p>
“若是我哪天出事了，你会和对待太子一般对待我么？”</p></p>
白如卿蓦然开口。</p></p>
凤槿萱慌忙点了点头：“会啊……我为什么不会。不过……我不许你乌鸦嘴，你听说过一语成谶么？我不希望你有事。”</p></p>
挽起笑意来：“快回来吧，夜深了，我们该睡了。”</p></p>
白如卿迟疑了片刻，凤槿萱不待他做反应，已经掀开被子，下了床，小碎步走上前去。</p></p>
天气凉，她只穿了一件正红色的鸳鸯戏水的小肚兜，黑色的长发披拂在身上，眼波柔软，伸出宛若花茎一般的手臂轻轻拉住了他的手。</p></p>
在蜡烛昏暗的光线下，她站在那里，颇有一段弱骨纤形的娉婷姿态。</p></p>
“如卿，我一直很喜欢你，比喜欢任何人都要喜欢你。我以前总是梦想着，能够有你这样的男子做丈夫……”</p></p>
想起自己远在现代社会的时候的模样，她简直有些泪崩了。</p></p>
他的态度本来就很是松动了，看到凤槿萱爬下床来，眉头狠狠皱起，将她按回了被子里。</p></p>
“天凉，你还乱出来，嗯？快进被子里，冻着我会心疼。”</p></p>
影影绰绰的屏风花影映在他的脸上，清隽动人。</p></p>
“我就喜欢看你心疼我的样子……”她的唇角含着微微的羞赧，“相公，快来疼宠槿萱好不好。”</p></p>
他的眼眸忽然一深，气息也微微灼热了起来。</p></p>
“槿萱……”无奈的说道，“你身体刚好。”</p></p>
“所以，大病初愈才心情好啊。”</p></p>
槿萱在绸缎被子里的身体，白色柔软好像一朵初初绽放的花朵，她柔软而纤仄的胳膊紧紧攀着白如卿的脖颈，“如卿，我好看么？”</p></p>
“好看。”</p></p>
“我给你生宝宝好不好。”</p></p>
“好……”</p></p>
……</p></p>
次日醒来的时候，慢慢睁开眼，看到了白如卿愣愣盯着她的脸。</p></p>
刚开始有些恍惚不明，只觉得这个长发男子好看的莫名，后来才慢慢回过神来。</p></p>
“如卿，不去上早朝么？”</p></p>
白如卿勾唇，“我昨晚想了一想，决定听你的意见，去跟着好兄弟走，造反去了。”</p></p>
凤槿萱恍了半天神。</p></p>
“既然都造反了，那就不好意思再当着公差了。我已经将官职辞了。”</p></p>
“那……家里吃什么？”凤槿萱对官职的理解就是……工作。</p></p>
如今凤槿萱是没办法去当官赚钱的，他又辞了工作，家里……哦，对了，还有老丈人。</p></p>
白如卿笑着揉了揉凤槿萱的脸：“我带你去江南做生意如何？你不是很喜欢经商么？说什么重农抑商是一派胡言、”</p></p>
凤槿萱脸红了一红：“可是商业太发达了也不行，还是要有吃的。”</p></p>
不过现代化之后，农民用机器大棚等等技术，可以缩短劳动成本，哪里和现在一样，还要脸朝黄土背朝天，一家子人指着一块儿地生活。</p></p>
“嗯，那我去江南做农民好了。”</p></p>
“还是商人好了。”凤槿萱笑了笑，“我还是难以想象你跟陶渊明似的采菊东篱下。”</p></p>
“做商人还能够赚到足够的钱……给他。”白如卿言辞微微闪烁。</p></p>
造反也是需要钱的。</p></p>
军队吃吃喝喝都是要钱的。</p></p>
白如卿会赚钱，能给钱，这就是厉害之处。</p></p>
凤槿萱笑着点头。</p></p>
白如卿中午白丞相回府的时候就去提了这个事儿，凤槿萱皱着眉在屋子里等他回来，看看到底怎么说。</p></p>
白如卿回来的时候面色如常，看不清楚喜怒。</p></p>
凤槿萱忐忑地问道：“可还好？”</p></p>
眉头紧紧皱着，担心地望着他，很害怕他会来一句不好。</p></p>
“先吃饭？”</p></p>
看着白如卿淡静的模样，凤槿萱不淡定了：“吃什么饭，你快告诉我结果。”</p></p>
“嗯，我不想让结果影响到你的胃口。”白如卿已经扭头吩咐身边的小厮去厨房准备饭菜了。</p></p>
凤槿萱担心地揪着衣角：“不吃饭不吃饭，你快告诉我。”</p></p>
“吃完了就告诉你，好么？”</p></p>
凤槿萱这才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桌子上。</p></p>
看着一道道膳食一样样送上来。</p></p>
还有清茶水果。</p></p>
食不言寝不语，凤槿萱吃什么都觉得没有味道。</p></p>
看他的表情模样，像是成功了？</p></p>
可是看着他说什么让她先吃饭怕影响败坏了胃口。</p></p>
难道是没有谈成？</p></p>
急匆匆地吃完了，清茶漱口，随着白如卿到了花园子里，才闷闷不乐地继续追问道：“到底怎么样了？”</p></p>
白如卿笑着折一朵花，簪在凤槿萱的发髻上：“你真是做了妇人就越来越不讲究了。在家里，就戴这么一根碧玉簪。你才多大，外边的小郎君都知道戴花的你知道么？”</p></p>
凤槿萱急的心都快跳出来了。</p></p>
为什么当初自己要找这么一个凡事儿都不紧不慢的人当相公，真是要急死人了。</p></p>
“嗯，父亲，同意了一般，反对了一半。”</p></p>
几个衣带飘摇的婢女走上前来，将新煎的茶水奉上。</p></p>
凤槿萱吃得饱了，刚被拉着转一通消食又渴了，持着被子抿了口。</p></p>
“怎么个同意法？又怎么个反对法？”</p></p>
“大体意思就是，去江南可以，赚钱也可以，支持太子……也可以……”</p></p>
“那不是都同意了么？”</p></p>
“唯独一样，”白如卿笑道，“我不能去经商。”</p></p>
凤槿萱眉毛蹙紧：“那你怎么赚钱。”</p></p>
“父亲原话是这样的，既然做了官就万万没有道理再去做什么商人。咱们这样的人家的公子哥儿想要去要钱，那法子多了去了。不过真的要想做商，我做不成，你可以去做。”</p></p>
凤槿萱一呆：“我？你说我？我去开店？”</p></p>
凤槿萱脑海里晃过一个当垆卖酒的老板娘的场面。</p></p>
“虽然卓文君当垆卖酒是千古佳话，但是我的确不大喜欢去做那么一个老板娘。”</p></p>
凤槿萱自认为是个雅人，做一个手在围裙上擦的油黑的老板娘……实在太为难人了些。</p></p>
而且她现在也没有到那种为了五斗米折腰的底部。</p></p>
“多少公门夫人手里都有铺子，找人帮你打理就是了。不过真的想要在江南之地大展拳脚却是很难。”</p></p>
凤槿萱慢慢回过了味道。</p></p>
这是要拿自己当幌子，他用她的名号开几个店铺，多找点生意什么的，也是有的。</p></p>
凤槿萱回过味来。</p></p>
“哦，那……好吧。”凤槿萱耷拉下眼皮，“不过话先说在前头，我对开铺子一窍不通，什么连锁铺子商号什么的更是不懂。”</p></p>
“你不懂没关系，多的是深宅妇人之懂得绣花、相夫教子的也在外边开了铺子。她们不过仗着丈夫在京中有权势罢了。现在问问京中谁家，有你丈夫有你公公权势更大？你想开多少铺子，只管打声招呼，下面自然有的是人给你办去……既然已经过了我父亲的门路，你不管是想要仗势欺人还是什么，都随意……”</p></p>
这句随意深得凤槿萱的心：“那好，我就去试试。不过相公，公公说过要你去江南做什么了没？”</p></p>
凤槿萱很少和白相爷搭上话，儿媳妇跟公公即使在古代也是多有避讳的……</p></p>
古代的规矩有一样让凤槿萱心里十分喜欢，就是儿媳妇儿在院子里休息的时候，公公说什么也不会进去。</p></p>
儿媳妇要做的事情就是伺候婆婆……那个婆婆被慕容血嫣气死了……</p></p>
而白相爷又知道了她就是慕容血嫣，还嫁给了自己儿子，那避讳就更是山高水长……</p></p>
凤槿萱基本连白相爷一片衣角都没见过了。</p></p>
白如卿一双眼睛就像是拂开薄薄纱的深海黑珍珠，润泽光亮又深不见底，他双眉疏展开，淡粉色的薄唇勾勒出一抹笑容：“嗯，我父亲的这个主意可还好？槿萱？”</p></p>
凤槿萱知晓他是故意引=诱她，可是就是忍不住多看他两眼，那抬起的下颌，飞扬的眼梢，连水墨丹青都无法勾勒描绘，语气还带着点笑意，宠溺得不得了。</p></p>
没忍住，凑上前去，狠狠在他好看的下颌上亲了下。</p></p>
似乎还觉得不够，又多亲了几下。</p></p>
……</p></p>
在出发之前，广寒已经销声匿迹了。</p></p>
凤槿萱问起来的时候，白如卿只是抚摸着她的脸，轻声哄慰着她：“据说他收到了宗派的消息，回到自己师傅那里去了。”</p></p>
凤槿萱听说是流云宗，就不栽多问。</p></p>
兴许是吧，毕竟那只蝴蝶太过诡异，到底发生了什么，凤槿萱只是一个外人，过问太多并不好。</p></p>
凤槿萱有点瞌睡，耷拉着眼皮，发了会儿呆，才抬起眼睛。</p></p>
船外的风景移动得很缓慢。</p></p>
阳光百无聊赖地落在运河上，江水粼粼，凤槿萱倚在窗前，觉得自己如果在有点泪光，就是妥妥当当的林黛玉。</p></p>
“你倒是适应的快，居然不晕船。”从上路开始，就一直面色不大好的白如卿和凤槿萱这么说道。</p></p>
凤槿萱淡淡一笑，自己在大海中迎风破浪对付海盗的时候，如果晕船，早就命都没有几条了。</p></p>
“我不晕船，你好点了么？”</p></p>
白如卿摇着头，依然面色苍白，站在那里颇与几分弱不禁风的模样。</p></p>
凤槿萱扶了白如卿坐在床榻上，如同一只小猫咪一般蜷伏在他的膝盖上，淡漠的问着：“我一直都很好，但是如卿，你要尽管适应哦，我们说不定要去海上哦……”</p></p>
“为什么要去海上呢？”白如卿忽然笑了起来，“对了，槿萱，关于太子的情况，你还不曾告诉我呢？”</p></p>
凤槿萱低垂着眼眸，“如果我告诉你，靖国之所以撤兵，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你能信么？”</p></p>
“你做了什么？”</p></p>
“我杀了靖国的两个皇子，血洗了靖国的皇宫……”</p></p>
白如卿静静看着凤槿萱。</p></p>
“我是接到线报的消息，靖国的太子和八皇子相继没了，并且靖国皇宫整整七日紧闭宫门……”</p></p>
凤槿萱抬起眼眸：“那是因为尸人大军进宫了他们的宫殿。哪次宫宴，召集了所有靖国五品以上的大员以及他们的女儿，这次靖国折损不少，若不是君无邪是个天纵奇才撤兵回国，在国内站稳了脚跟，现在靖国……说不定已经变成了一片尸人岛国了。”</p></p>
白如卿听着凤槿萱的话语，已经有七分和事实贴合了。</p></p>
“那么，槿萱……你是如何做到的？”</p></p>
凤槿萱握紧了手心的鸽子血的红宝石，“因为我找到了尸人的女王，并且杀了她。”</p></p>
她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头发披拂在身上，微微笑着：“作为遗赠……或者你应该说是我捡了漏，我成为了尸人的下一个女王……只要有一个尸人，我就能操纵他们……就好像是我的傀儡。”</p></p>
白如卿静静看着凤槿萱，既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