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忽略了什么?
江雪左文字放空思绪, 忽然地, 他余光瞥见地面上散落一地的档案, 竟然古怪地觉得有几分眼熟。人来人往, 谁也没有在意档案上写的内容。江雪左文字弯下腰, 捡了中间一张纸。
他的瞳孔猛然扩张了。
纸张上笔触娟秀。
字迹的主人明显写的漫不经心, 能让观看者明显感受到潦草,仅仅注视着这些文字, 就能让人想象到容颜姣好的少女是如何漫不经心,单手撑着侧脸, 慢悠悠地写下这些字的模样。
可江雪左文字只觉得冷。
仿佛他拿着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块万年寒冰,寒意透过肌肤,渗入骨髓,冻结血液,甚至连思维运转都仿佛变得缓慢了。江雪左文字猛然打了一个哆嗦——
没有错,这是铃音的字迹。
被盗走现世身份的审神者,不是宫本优花, 是铃音!
……
……
“轰隆隆——”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檐上,噼啪作响。翻滚的乌云中电光闪烁, 顷刻间将整座本丸照得灰白。铃音一只手搭在窗户边缘上, 指尖下垂,不一会儿就有带着凉意的水珠吹到她的素白的手臂上。她注视着天空, 闪电如银蛇, 在墨染般的乌云里蹿动, 暴雨如注,几乎看不见十米以外的景象。
“铃音,把手收回来。”山姥切国广低声提醒她。
铃音翻了个身躺下了:“唉。”
女孩子家家,有什么好叹气的。
心里是这么想的,然而山姥切国广身体却很诚实,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帮他娇滴滴的宝贝审神者盖上毯子:“……起来,不要躺在地上,地上湿气很重,会感冒的。”
“不要。”
“听话。”
“不要——!”
“听话。”
铃音乖乖地从地上爬起来,她很难描述这一刻的感觉,莫名其妙的心慌难受,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缠入蛛网的蝴蝶,被蛛丝一层一层的缚紧。然而铃音认认真真地想了想,自己身在本丸,虽然平时咸鱼了点但是该有的高练度刀也有几十振,就算是被溯回军打上门,也绝对不会出事。
是啊,她明明很安全,为什么这么不安。
铃音盯着窗外淅沥沥的雨水,天色越发昏暗,她的视线穿过这寂寥迷蒙的雨幕,看见几个付丧神匆匆从繁茂的樱花树下穿梭而过。没有什么好担忧的,铃音对自己说,她有这么大的一座本丸呢。
……
……
时之政府档案室。
江雪左文字终于松开了手,任凭写满字迹的纸张落回地面上,和那些同样没有被任何人在意的纸一起,非常寥落又颓然地摊着。忽然地,江雪左文字想起了那时候一期一振的眉眼,绝望如火炬熄灭只剩灰烬。
那时候,江雪左文字曾经怀疑过,自己做错了吗?
现在他知道了,自己确实做错了。
战争确实不能带来幸福。
但回避战争同样也不能带来幸福。
江雪左文字回过头,宫本优花脸上仍然带着不曾散去的微笑,她的笑像是尖刀,出现后是注定要流血的。江雪左文字也终于想明白了一切:暗堕一期一振没有同伙,将他从监牢里释放出来的人是优花,而优花又故意误导了一期一振,误导了整个时之政府——
她放任一期一振盗走的,是铃音的现实资料。
江雪左文字看着宫本优花,脸上是佛悯世人的悲哀:“我啊,明明身为一振刀,却厌恶战斗,憎恶流血……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有些战斗不得不战,有些鲜血不得不流。恶鬼就应该返回地狱……这样的道理,我终究是悟得太晚了。”
宫本优花不理解地挑了挑眉。
这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表情。
太刀扬起。
鲜血飘散。
江雪左文字左手压着刀鞘,右手太刀高高扬起,他眉眼低顺,如佛慈眉善目。他闭上眼,如同不愿意再看见这鲜血横飞的惨烈画面。江雪左文字暴起而杀人了,这个忽如其来的转折将许多人都吓呆了。
他是江雪左文字啊!
那个最憎恶战斗的佛刀江雪左文字啊!
呵。
和你们讲个笑话。
三日月宗近是个丑八怪。
鹤丸国永最讨厌惊吓。
江雪左文字毫无征兆地暴起杀人。
……这怕是个被一期一振假扮的江雪左文字吧?
咕噜咕噜,宫本优花的头颅滚出了好几米远,带出了一条红色和黑色混合着的细长血痕。她肌肤上十几只眼瞳狰狞地瞪着江雪左文字,但最终也没能抵抗死亡,渐渐干瘪下去。
宫本优花死了。
死得干净利落。
仿佛时隔几个月之后,江雪左文字终于补上了这一刀。
宛如命运。
在场许多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他们见过很多位江雪左文字,慈悲的,淡漠的,悲哀的,不高兴的——但从来没有见过一位江雪左文字,有这样露骨的杀意,他深色的眸子横向一扫,竟然吓得很多人都直接倒退一步。
滴答。
鲜红的血从他的刀刃上落到地上,如红梅落雪。
足有五分钟的空隙,人们看着江雪左文字转身就抓住一只狐之助,用杀气四溢的声音问:“铃音的现世身份是什么?她在成为审神者之前,在哪里?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