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晴朗天气,却在午后被黑压压的云给压了个水泄不通。
“山雨欲来风满楼……”白采薇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皱起,拿着笔看着窗外的天出了神,一旁的李清沅裹紧了一件小披肩,漫不经心道:“这天色实在看着吓人。”
一道闪电在天边炸开,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传来,白采薇盯着外面的眼睛稍稍瑟缩,握着笔的手也是一紧。
“这天气……像是降天罚了。”
“别胡说。”白采薇的手更紧了几分,看着李清沅,小声道:“这话不能说。天罚……陛下是要下罪己诏的。”
李清沅一愣,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半晌才缓过神来,扯了扯白采薇的衣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你阿爷……还是保皇?”
“阿爷……白家保皇……”
坐在京师大学堂的学生,或是拿着书闲散的看着,或是争论着早上的问题,窗外的风云际会似是与这里格格不入,可又却是紧密相连。
一份带着潮气的报纸被外出的人带了回来,竖排繁体的版面却清晰的印着几个人物的黑白像,越来越多的人被这份报纸吸引了过去。
李清沅伸长了脖子,白采薇的目光也不自觉的被那边勾住了,却因着男女之别并不能往前面凑。
立宪和革命,两个词不断的被学生们提及,甚至自动分成了两个阵营,在这教室里吵了起来。
白采薇的手越握越紧,似是再也忍不住要站起来去看看,却见一份报纸带着幽兰的香气被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侧的赵明章,对上白采薇错愕的视线,也只是微微颔首,道:“家里送来的。白小姐若是不嫌弃,尽可观阅。”
瞌睡之人被送上了枕头,饶是白采薇对赵明章有怨气,也不由的对那报纸上的兰花香气生出一分好感,她站起身抿唇一笑,自是端庄秀丽,“多谢。”
那如君子兰一般的人物,弯了唇角,好似花苞初绽,香气幽寒却又让人心向往之。
待赵明章抬步离开,李清沅再也忍不住拽了拽白采薇,将那份报纸铺在了桌上,黑色的方块字带上不甚清晰的黑白照片,却已将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又是民变……”李清沅凑了过去,仔仔细细的看着,呆了半晌,才道:“上个月抢米的事,我家店里亏损了不少……现如今又有长沙抢米的事,闹得这样大,不会又波及京城吧……”
不独李家,白家也有米店,只是白老爷子并不把粮食做主要营生,又因着那点报国救民的儒生之心,在灾荒年不仅不趁机抬价甚至还让利与民,在百姓中倒也积累了人望,所以这一波又一波的抢米风潮并未对白家有多大影响。
可白采薇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为着的是那报纸上,署名长舆的议论。
“我国今日之新政,固速乱之导线也。十年以来,我国朝野上下……嚣然举行新政。兴学堂也,治警察也,行征兵也,兼营并举,日不暇给。然而多举一新政,即多增一乱端……夫我国今日所谋之新政,固行之东西文明诸国,致治安而著大效者也;然移用于我国,则反以速亡而召乱……”
报纸的边缘被握着的手攥出了几道印痕,看着报纸上的言论,耳边却是白老爷子那苍老的声音
“采薇,咱们大清国要立宪了!帝王可保!”
“阿爷,可我看报纸上说,革命才能救国……”
“胡说!只要陛下在,只要陛下在……只有陛下在,这大清国才是国。”
“阿爷,为什么啊?”
“这天下的读书人……哪一个不是为了效忠皇家……只有陛下在我们的主心骨就在,只有陛下在,天下读书人的忠心才知道献给谁,这天下读书人在,国就有的治,咱们的大清国就在……”
天边又是一道惊雷,震得白采薇也不由颤栗。窗外的雨呼啦啦的下着,恍若要将这古老的城池全部洗净。
这天,要变了。
新式学堂的学生还在争吵,甚至要动起手来,却被身旁的同学各自拉开。
李清沅也看到了那篇议论,她张了张嘴却没出声,半晌还是干巴巴道:“这人说的好没道理……我阿爷也时常在家里说,朝廷肯新政那就是灵丹妙药,必能起死回生……”
“沅沅,恰逢此时,你就没有别的想法吗?”白采薇打断了李清沅的话,将手中的报纸放在了桌子上,垂眸又道:“我幼时曾跟着父亲到过东南通商口岸,见过不少的洋人……前些时日,我自父亲书房又看了一遍洋人的书籍……沅沅,你真的觉得你阿爷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