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透过窗户在桌子上洒下了一线生机勃勃,京师大学堂的学生早已三三两两的入了教室。
李清沅难得的早来一日,此时却也顾不上看第一排中间位置上的赵家小厮了,而是盯着自己的好友,一脸紧张的小声道:“所以你阿爷把你许给了祝家?”
“嗯。”白采薇的手搭在额上,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闷声道:“待我完成了学业便成婚……在此之前,祝家不会宣扬此事。”
“这是好事啊!”李清沅懵完之后,也渐渐回过神来,拉着白采薇一脸兴奋道:“祝家握着重兵,我听说祝连亭也是好相貌。家世门第都好,你们还互相见过,也算是心里有数。这样的事情该大宴宾客,教全京城都知道!”
白采薇勾了勾唇角,却没告诉李清沅,这不许人知道,是她与自己爷爷交换的条件,自己乖乖为着白家的养育之恩嫁入祝家全了老爷子的心愿,在此之前,白采薇还是自由的。
李清沅还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着,兴奋的脸都红了,既没注意到赵明章经过了自己身边,也没注意到那长袍下的脚步微微一顿,她接着道:“采薇,你得一良配,怎么看着你不大高兴呢?祝公子不好吗?”
“没有。他很好。”白采薇将遮着眼睛的手放下来,低着头道:“我只是在想,他是不是跟我一样没得选择。”
“啊?祝公子怎么会没得选择?京中想跟祝家联姻的要跟喜欢小赵少爷的人一样多了,还不是任他挑选。祝公子选了你,定是那日他心系与你!”李清沅一边看着白采薇,一边小声道:“我们女子才没得选择。不过古来如此,若是碰上白老爷子这样偏疼你的,替你选个良配还好,若是碰见我阿爷那样不放在心上的,到最后草草了事或者为着个什么生意就把我嫁了,那……那也没办法。”
白采薇轻笑一声,似是身旁好友的喋喋不休稍解了满心的惆怅,那脸上的凄凉之色被尽数掩去,手上的书刚刚翻开,一侧脸就见李清沅一脸呆滞的看着前面,“我没看错吧……小赵少爷……那是把那钢笔放在了讲桌上?!”
教室里不知什么时候静默了下来,趴在桌子上睡觉顺便替自家少爷占位子的赵家小厮,刚一起身,就听赵明章指着那钢笔道:“把这东西带走。”
刚睡醒的人总是有些呆愣,应了声好,却又追问一句,“少爷,这好像是哪位小姐送给你的,我是替您带回家还是……”
赵明章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指着讲台道:“或许是哪位同学遗失,放在讲台上,请遗失的同学下课后认领吧。”
众人看着赵家的小厮拿起那钢笔放在了讲台上,而赵明章连碰都未碰一下。
“这就是西式教育下的……额……绅士吗?”李清沅一边装作看书,一边偷偷的瞄送钢笔的那几个女孩子,只见含羞带怯的样子换做了一副恨不能马上离开的红脸,甚至就要哭出来了,“这小赵少爷也不能如此吧……”
白采薇心里也觉得赵明章一点也没学到西方的绅士风度,不收钢笔是因为自视甚高不屑于这些人和事。可是想起来昨天祝连亭送的那支钢笔,苦笑一声却道:“若是无意,早点断了念想是好事。”
“倒是也有道理。”
“今日我们早点回去。”
“啊?为什么啊?你不用在这里把课业整理一下吗?”
“避嫌。”白采薇看着好友还一副呆愣的样子,冲着讲台努了努嘴,小声道:“这个教室里的女子本就不多,避那支钢笔的嫌。”
王永观先生昨日顺着赵明章又细细想了殷周之论,今日一进教室,眼睛就又黏在第一排的那个身影上了,还是那一口海宁官话,“我在做一篇文章,你可愿意来当我的助手?”
似是怕赵明章不乐意,又追着解释一句,道:“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你替我归结归结文献资料便好。”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一边艳羡着赵明章有这样的机遇,一边又暗叹自己没有好好读书,而视线最中央的人,却眉头轻皱,带着三分的为难与七分的歉意道:“要让您失望了,学生近来多读宋史,并不想分心去做其他的。王先生,抱歉。”
与许多同学的反应一样,李清沅也倒抽一口凉气,对白采薇小声道:“天地君亲师。王先生邀请小赵少爷一起做文章,那可是别人求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