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京师大学堂看那四角的天空，黑沉沉的恍若漏了一个洞。
教室外的空地上已经积了一层的水，地势低的地方已经灌进了教室。
赵家的小厮看到自家少爷出来了，身边还跟着对门那位稍显迷惘的白家小姐，忙上前去替两人撑伞。
白采薇向来不喜欢人这样贴身侍候，更何况还是别家的小厮，微不可查的躲了一下，还未开口却见赵明章将那伞拿到自己手中，接着对小厮道：“雨势大，你自己也撑一把。”
那伞在头顶撑出一方天地，仿佛将外面的狂风暴雨都隔去了，白采薇愣了愣，忙道：“怎么好让赵先生给我撑伞……”
“无妨。”赵明章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只是笑道：“白小姐，请。”
一把伞能撑住的天地极小，赵明章顾忌着身边女子的声名又离得极远，密集的雨滴很快将那身长袍湿了一半，可那人却没有狼狈之色，依旧从容不迫。
本以为这是个养尊处优、不懂风度甚至还守着儒家那一套为名为利的大少爷，没想到名动京城的小赵少爷却能做到如此地步，白采薇面上的讶异之色一闪而过，斟酌着开口道：“赵先生时常这样照顾女子吗？”
一句闲聊的话，却没想到让赵明章脚步一顿，对上白采薇的视线，也只是微微一笑道：“不曾。白小姐是第一个。”
饶是白采薇知道，以赵明章的身份不可能对自己有意，听见此话却也不免的多想了些，踌躇片刻，还是问道：“是因为赵白比邻而居？或是，赵先生口中的世交？”
“是。也不是。”
“上次听赵先生说，我有些像你的故人，那便是因为那故人了？”
京城的这场雨来的突然又凶狠，夹裹着的风雷闪电，似是将赵明章那一声叹息轻轻抹去了。
白采薇没有听到答案，刚刚侧过头去，便听不远处的大门外，有一人笑道：“采薇。”
再次听到那个声音，白采薇心底不由分说跃起的雀跃却被失望牢牢压住了，她面上笑容浅了些，看向门口穿着军装撑着伞的男人，颔首道：“祝公子。”
跟在祝连亭身后的白管家，看着眼前的画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暗喜还是紧张。
老管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若是早能如此该有多好’的念头压了下去，正准备撑伞上前接自家小姐，却不料祝连亭先行一步，看着那合身妥帖的军装裤腿踩进雨水中湿了一半，“走吧，让你久等了。”
白采薇低了头，却是下意识向着赵明章的方向挪了一寸，冷冷道：“不敢。”
似是才看到这位名动京城的小赵少爷一般，祝连亭微弯了唇角，带出一股子痞气，对赵明章道：“那日在赵家多有得罪，今日能再见赵先生，实在缘分。”
赵明章颔首一笑，将伞又向着白采薇的方向挪了一寸，却看向白管家道：“雨势渐长，本想送白小姐一程。既然白家有人来接，我也便放心了。”
“赵先生尽可放心。”祝连亭上前一步，紧紧盯住了赵明章，四目相对，只见他挑眉道：“采薇本就是我的责任，今日麻烦赵先生了。”
饶是白管家站的远，也感受到了这一片的火药气，可眼见着自家小姐并不愿意与祝连亭走，迫不得已撑伞上来对白采薇道：“小姐，车在门外等，可以离开了。”
看到白管家，赵明章才稍稍退后一步，见着那伞撑在了白采薇的头上，才对祝连亭笑道：“言重了。”
雨越下越大，顺着京师大学堂的屋檐挂了一道水帘。白采薇走在最前面，白管家撑伞在后，似是有所感，伞下的少女侧目回头，只见一人在雨幕中影影绰绰，长身玉立，那嘴角含笑，带着通身的气度与莫名熟悉的幽兰香气，像极了一人……
故人。
白采薇心中蓦地一动，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不知为何，感觉似是有许多话哽在喉，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她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