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采薇皱紧了眉,刚想下车,却被坐在前面的白管家止住了,“二小姐拼着白家的脸面不要,您就当不知,莫要给自己也染上一身骚。”
汽车缓缓的开动了,侧脸看着窗外的白采薇却分明看见,那盒被强塞过去的点心,自赵明章的手中掉落在地,满地的糕粉。
哭声自身后的远远的传来,还伴着无数仆人的追喊,白采薇忍不住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却只见赵明章一片从容的上了车,似是解决掉了一个大麻烦。
京师大学堂的门前,白家的车将将停稳,只见赵家的车也随之停了下来。赵明章下车对上那皱着眉的人,似是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反倒是白采薇先开了口,“采蘩年纪还小,就算是收了她那盒点心,对赵先生的名声也无损吧。”
“赵先生扔的潇洒,长兴街上那样多的人……只怕不出一个时辰,白家便会沦为京中茶余饭后的笑话。”
“赵先生自诩留洋归来,怎么洋人的绅士风度,赵先生没学到分毫?”
赵明章微微怔愣,良久,对上那双含着怒意的眸子,才轻笑出声,“白小姐,这是在怪我?”
白采薇自那一串话说完,便后悔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不安慢慢扩展,似是为了白采蘩却又似是为了自己,沉默半晌,才低下头道:“不敢。”
“佳人馈赠,本不该推辞。”赵明章看着白采薇赌气的样子,脸上的笑容真了几分,又道:“可又确是不能要,要不了。”
“不过是用手接过来……”白采薇说完这一句话,便觉得自己今日真是昏了头,边向着教室走去,又忍不住接着道:“赵先生平日里清高自持,别说是女子,就算是男子也未必能摸到您一片衣角吧。”
与她并肩同走的赵明章,脚步一顿,唇边的笑意似是带着苦涩,他道:“旁人若是愿意摸我这一片衣角,当然无妨。不能的……是我。”
“什么?”
“无事。”
看到两人一同走了进来,原本热闹的教室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坐在后排的那几个富户小姐哼笑一声,摇了摇头,却终究为着白家的势力没敢说什么,而白采薇看到此时的场面,哪里还不明白,羞红了脸转身想走,却没想到被身后的赵明章拦住了,他小声道:“此事因我而起,不能让你来背这样的后果。”
只听那温润的声音响起,不大,却足以让教室里的所有人听得明明白白,“早上不知是白老爷子心意,一时失手,还望勿怪。”
幽兰的香气似是带着体温将人牢牢的裹住了,带着让人安心的暖意,将周遭一切带来的不安隔绝在外。白采薇心跳如鼓,不知何时红了脸,却还是撑着开口道:“赵先生客气,无妨。”
“白赵两家世交,明章自是不愿因我之过,伤了两家和气。”赵明章低头,对上白采薇那双桃花眼,慢慢氤氲出的笑意,似是泼墨山水画起了雾,自是隔绝一片仙境,只听那声音却依旧清冽,他道:“白小姐,抱歉。”
白采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到座位上的,也不知道身旁的李清沅在说些什么。
那依旧鼓噪的心跳,却明明白白的昭示着,这一切的心照不宣。
完了,怕是阿爷真的要祭祖来挽回白家名声了
可他赵明章又没有说什么,只是解个围而已……
可他只给我一人解围……
白采薇有些绝望的捂住了自己的额,让一旁的李清沅有些摸不着头脑,半晌才悄悄的拽了拽好友的衣袖,“早上的事情我听说了,小赵少爷对你可真好啊,你俩一起来的啊?”
“啊,不要说这个”白采薇将将缓和的心又跳了起来,却没注意到这是在上课,没有控制的音量,十分突兀的打断了王永观先生的话,只见这位大先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用那一口乡音缓缓道:“不说这个?那说什么?这位同学,你可是有不一样的见解?”
教室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白采薇此时才注意到,最中间的赵明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显然是在回答问题,而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王先生在问什么。
一旁的李清沅也被这样的场面镇住了,可做为学生又马上回过神来,对白采薇小声道:“他们在说靖康之耻……”
白采薇心下稍定,对着先生道:“学生以为,靖康之变使北宋灭亡,对有宋一代造成的影响是……”
“唔,我是在问你们这靖康之变的原因。”王永观先生背着手,对白采薇道:“看来这位同学没好好听课啊,那就罚你好好讲一讲。”
“是……”白采薇按下了纷乱的思绪,将心沉了下来,想了片刻才斟酌着语言道:“靖康之变时,宋已建国近一百七十年,王朝迟暮,纵然徽宗昏庸,可这一场祸事,祸及北宋之亡,确是历史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