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秀的小字在薛涛笺上写出拜帖一副,按照拜会的礼节工工整整的投到了赵家的门下。
赵明章依旧是一身长衫,坐在花厅的窗户旁,手边的茶桌上放着一杯热茶,青瓷盘里盛着几枚佐茶的点心。那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推了推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放下了手里的报纸,带着些错愕的看着聂幽手里的拜帖,问道:“给我的?她现在何处?”
“可不是,刚刚门房报上来的,这拜帖上写着小王爷的名字。”向来沉稳掌握赵家的聂幽不知为何带上了一脸喜气,又急匆匆道:“我吩咐门房务必留住人,现在白小姐应该还没走。小王爷,可要见一见?”
“我现在禁足在家,她很不该来……”赵明章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又重新拿起报纸,道:“请她回去吧。”
聂幽脸上的喜气眼见着成了一脸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样子,对赵明章开口道:“请白小姐回去,也该小王爷亲自去说。我刚刚已经让门房请人进来了。”
那手中的报纸被放下又拿起,如今还没在手里捂热就又被主人放在了桌上。赵明章揉了揉额角,意料之中却又头痛不已道:“幽叔……”
话还没说完,外面已然响起了脚步声,随着仆人的一声‘请’,花厅的门被推开了。
十数日未见的人此时就出现在眼前,穿着一身并不张扬的西洋裙装,一手提着一个珍珠镶嵌的精致小包,另一手则拿着一整套官修《宋史》,站在那里有些拘谨的笑道:“突然拜会,实在打扰。赵先生……又见面了。”
“不打扰。”赵明章在聂幽殷殷目光的注视下,拿下眼镜站起身来,对着白采薇笑道:“很该是我去拜访白小姐的,不知道白小姐的病可有好些?昨日白老封爵,本该亲自上门道贺,可有禁足在身,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勿怪。”
提起这禁足令,白采薇的笑僵在了脸上,那对儿桃花眼黯淡了一瞬,又急急忙忙开口道:“我就是为了此事来……这事因我而起,赵先生无辜受累,我……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是我自己毛躁说错了话,就算没有祝连亭,也还有别人等着抓我的把柄,白小姐不必自责。”赵明章听了白采薇的话,便明白白老想必是已经将此事和盘托出了,脸上的笑意更和缓了些,带上了安抚的意味,“我看白小姐今日带着《宋史》来,难道不是为了来与我探讨那片未做完的文章?”
站在一旁的聂幽,听他们的谈话,脸上的笑容更真了些,对白采薇道:“白小姐与我家小少爷做了这样久的同学,还叫赵先生未免太生疏了。不如……”
聂幽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明章轻咳一声打断,他看向白采薇笑道:“家里许久未曾有客了,什么布置都有些草率。不知白小姐爱喝什么茶?”
花厅的琉璃窗在日光下透出绚丽的剪影,罩在赵明章身上,带上了一层缤纷,竟是添了几分人气。
萦绕不散的幽兰香气,让那颗愧疚又慌张的心稍稍定了,白采薇在赵明章对面坐下,缓和了一口气,才道:“我没有偏好,不拘什么。”
“前些日子,总理衙门送来了些西洋的花茶,说是女士喝最好。”站在一旁的聂幽,面对白采薇时,一改往日老派严肃的作风,笑的自是春风和煦,又道:“我家小少爷从来没有什么女性朋友,我还担心这茶一直派不上用场,没想到今日等来了白小姐,给您上花茶可好?还是您有其他偏好?”
“聂先生客气了。”白采薇忙起身对着聂幽颔首作礼,道:“花茶就很好。”
聂幽听完,高高兴兴的出去准备了,剩下几个仆人站在那里,以备召唤,白采薇看向赵明章,斟酌了措辞,道:“聂先生……似乎和那日见过的不太一样……”
赵家搬来第一日,众人见这聂幽,都当做了握着傀儡赵明章实则大权在握的当家人。可今日一看,白采薇才明白,祖父为何说聂幽才是赵明章的爪牙……
“见笑了。”赵明章一手扶额,揉散了额角崩出的青筋,那张温文的脸上都透露着外人难得一见的无奈,“我舅父……他,对年轻的女孩子都格外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