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香烟,氤氲出的香气缠缠绕绕。
那熟悉的幽兰香气如今充斥着鼻尖,就像是赵明章贴的极近,白采薇红了脸,打着要看香炉的名义又走的近了些。
“以前闻到你身上有这香气,我还以为你像如今的女子一样要熏香,却不想是在书房待得久了……”白采薇抬眼看赵明章,正看到他颇为不自然的顿了一下,那双桃花眼挑了挑,笑道:“莫不是让我说准了……你真的熏香?”
“咳……”赵明章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侧过头不看白采薇,那声音状似沉稳道:“确有士大夫熏香的习惯……不过也是家里自古传到今的事情……自小便养成习惯了,你若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白采薇自那香炉前,转到赵明章身侧,弯了眼睛看着他道:“很好闻,很喜欢。”
赵明章有些不自然的侧过了头去,视线正对上前来送茶点的聂幽,只见这位以精明严苛著称的赵家舅父强按下唇边的笑意,对着两人点了点头,放下东西却出去的分外着急,一个晃神的功夫,便听那声音在外面响起,“除了送吃食,谁都不许靠近书房……别看咱们小王爷平日里八风不动进退自如,还是第一次这样窘迫,好事——”
白采薇的桃花眼眨了眨,看向面无表情的赵明章,围着他转了个圈,突然笑道:“进退自如、八风不动……唔,大约还要再加上一条……”
那话还没说完,眼前人却已经侧过头绕到后面书柜去了,赵明章那清冽的嗓音,自万千藏书中传来,“我这里有宋人的几部文集,《涑水记闻》要看吗……”
一方小几,也不知道是哪一朝的古物,上面安放着两个羊脂玉的小杯,茶汤浅碧,煞是好看,那芊芊素手端起一杯,放在阳光下细细的看,抿一口便唇齿留香,耳边有心上人的声音还在说着这古书,香炉里燃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以前竟不知你的话也这样多。”白采薇轻笑一声,却听那边赵明章声音顿了顿,只见那一身长衫单手托着几本古书,自后面书柜处走来,又道:“有很多事我不必开口,可与你有关,我便必得事事开口。”
古籍随意放在桌上,带出了一股子久远的墨香与书味,白采薇看着眼前人,早就觉得他如山水,再配上后面那一幅墨竹图,更觉韵味,她道:“子焕,你身后那幅竹子,也是古人之作吗?”
未等赵明章开口,只见白采薇又皱起了眉,细细打量了一番,道:“感觉这画法……倒与你送我的那幅君子兰有些像,不过……好像又更青涩些,不如你。”
“确是前人。”赵明章也回头看了一眼,神色柔和了下来,就像再看一个老朋友,他道:“这一幅很有些年岁了。”
“自上次你与我说郓王之事……我回家查了些史料,史说,郓王赵楷宋徽宗第三子,初名赵焕……尤擅花鸟……”白采薇看向赵明章,只见那张脸上仍带着三分温柔笑意,听这些不过是在闲聊,索性便将这些时日的困惑一股脑的全说了,“我本不信鬼神之事,可自阿爷那日见到你,便说你和聂先生实在太像先人……哪里有主仆二人都与自己的祖父辈长得一模一样的事情……而且聂先生似是叫你小王爷……”
赵明章知道刚刚聂幽那一句‘小王爷’是故意说给白采薇听的,为的就是引出这一场问,来解了那一日在赵家留下的祸根,可当真听她问出口,却又是莫名的惴惴不安。
“这‘小王爷’不过是个诨号,为的是我那家谱上的祖先郓王,况且当日母亲为我取字——子焕,大约是为了让我像是郓王吧……”赵明章面上笑容不变,将桌上茶点向着白采薇的方向推了推,又接着道:“至于我与先人长得极像……我也不想的,刚搬回京城的那些日子,我曾面见了几位亲王,他们见我连茶都没有端稳,就差唤我一声‘太傅’了。”
白采薇还未张口,就见赵明章敛了笑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任谁也不想活在前人的树荫下,我亦如此。”
“是……倒是这样,长相这种事情,也不是你能掌控的。”白采薇点了点头,自己选择的人自然是千好万好,容不得旁人置喙,此时更是生了几分同情赵明章的心思,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沅沅的事情我知道了……很谢谢你,不过,你真的没关系吗?”
“叶春秋得了病病死的,与我何干。”赵明章看着白采薇勾了勾唇角,说出来的语调连一点起伏都没有,“那样的病本来就撑不了多少时日,如今叶家又这样大肆操办,要给他冲冲喜气,只怕是这喜气太过,他受不得。”
白采薇皱了皱眉,赵明章却笑道:“生死有命,谁也强求不得……待你看惯了死生之事,便觉得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了……你想听琴吗?我为你抚一首可好?”
那一身长衫带起了些许的褶皱,在琴桌前铺展开了,修长的手指搭上了弦便如林间有清风,疏星朗月,再一颤便听琴曲淌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