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说:“英子姐,好羞人,我才不出嫁,永远不出嫁!”
潇潇是乡下姑娘,又没读过书,觉得自己当然不能跟英子比。
潇潇很崇拜从城市来的英子姐,照英子的样子梳头,照英子的样子打香肥皂,穿衬衣时也敢把领口的最上一粒扣子敞开了。
潇潇还经常跟她一起睡,缠着英子谈城里的事。英子告诉她,应该穿丝袜。潇潇第二天就去卖鸡蛋,买了一双丝袜。
潇潇说:“我怎么生在乡下了,没享一天福。你们还上幼儿园,唱歌跳舞,我三岁就收鸡屎。”
潇潇谈到她的哥哥,说她的哥哥是炮兵,还去过北京,便拿出她哥哥寄回来的照片给英子看。
她的哥哥叫满满,满满的照片很多,都穿军装,戴军帽,长得很厚实,一副乡下挑大粪的青年模样,显得憨头憨脑。
潇潇说:“我哥哥当兵两年了,现在是副班长。过去在队里是民兵连长,支书很培养他,发展他人党了才去当的兵。”
潇潇对有这样一个哥哥感到很骄傲,可英子什么感觉也没有。潇潇还说:
“好多人给他介绍对象,支书也给他介绍了几个,他却瞧不上。不是嫌这个黑了,就是嫌那个轻浮,真不知道他要为我找个什么样的嫂嫂。”
英子那时还小,不知道潇潇话中的意思。她也不知道住在一个没订婚的农村军人房里意味着什么,
虽然爱英也在先前说过,舅舅把她安排到表哥的屋子里睡觉,是不是有别的打算。英子很糊涂,英子还不到十八岁,认为男女之事,离她远着呢。
慢慢地,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俗话说,光阴似箭,逝者如斯。英子到舅舅家住了四年之后,满满从部队探亲回来了。
英子那天从地里干活儿回来,看到舅舅家有许多人,也有大队支书,大家围着一个穿军装的年轻人。英子马上就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表哥满满,是自己屋子里的主人。
支书看见了英子,马上拉着她对满满说:“这就是你的表妹英子,投亲来你们家,住在你的屋子里。”
又对英子说:“这是我们大队过去的民兵连长满满。有出息啦,在部队提干啦。”
满满跟英子握了握手,很得体,很有风度,满满毕竟在部队待了两年,举止跟本队的青年完全不同了,有大家喜欢的军人派头。
接着支书又继续跟满满谈这谈那。满满是支书过去一手培养的,满满回来,支书焉有不陪之理。那神情,就像看自己的儿子。
英子来到她的房间,发现满满的包包裹裹全堆在她的床尚,军装也跟英子的衣裳放在一起。英子忽然感觉好不舒服好异样。
她突然明白这个房间本来就是满满的,她不过是借住在此。英子无家可归的情绪一呼啦漫上心头。
她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女孩子们的东西,然后把她的帆布提包拉上了拉链,一副准备离开走掉的劲头。
她内心惶惶的,来到后面的厨房,舅舅舅妈正杀鸡剁肉,潇潇在灶膛添柴火。英子说:“我……我来拔鸡毛。”
舅舅说:“你一边歇着去。”
潇潇说:“英子姐,这儿有新泡的芝麻茶,你喝碗芝麻茶。”
英子说:“我口不渴。”她发现在这个家她碍手碍脚。
舅妈说:“英子呀,满满一回来就忙昏了头,忙得顾不了你,你别见怪呀。”
英子说:“我不见怪。”
这时堂屋的大队支书摸到厨房来,找添茶的壶,潇潇忙说:“支书,您坐,我来。”
英子拿住了壶,说:“我去添茶吧。”
支书说:“英子,在我们农村习惯吗?”
英子说:“习惯的,谢谢支书,”
支书说:“现在满满回来了,他对你投奔他们家表示欢迎。满满听我的,他不敢不欢迎你。
“没事的,你放心在这里住,别去县城你大伯家,那里没有你舅舅家里好呀……我就不说了,你心里明白。”
英子说:“谢谢,谢谢您支书。”
支书哈哈大笑说:“又不是在我家,左一个谢谢,右一个谢谢,要谢,谢满满,谢潇潇和你的舅舅舅妈。”
舅妈插话说:“请都请不来哟,要不是她父亲去世,大伯家困难,我们家哪有福气待英子这个远客。”
英子被说得不好意思,说:“只是给你们添麻烦。”
吃饭的时候,都是村委会干部,大家都在说满满和英子。说满满是村里最有出息的小伙子,为村里争了光,说去了两年就穿四个荷包(军干服)了。
说英子是咱们村最好的姑娘,长得标致又听话,老老少少都喜欢她。
支书说:“北辽来的,是远客。我们这儿的规矩,远客三杯。”
说着就给英子斟酒,三个杯子满满的,放到英子面前。英子连忙摆手说不会喝酒。支书又说:
“你不喝我们就不喝了,我们得罪满满算了,不管他探亲不探亲,我们走了。”
支书爱闹,逼着英子喝。英子正在为难时,满满站起来说:“英子妹妹投靠我们家,是我们家的福气。
”我和英子表妹虽然认识,但是不是太熟悉。听说英子在我们家做了许多活,我爹妈和妹妹都说她好,为了向她表示感谢,这三杯酒,我代她喝了。”
于是满满端起杯子就干,三杯干得滴酒不剩。
支书说:“好哇,英子有人代酒,我们没人代酒。”举起一杯酒又说:“谁给我代,啊?”
这玩笑开得委实太大了,把英子弄了个满脸通红。舅妈忙解围说:“你们饶了人家姑娘,大老远来的,你们男人要喝就喝,我们家酒不缺。”
潇潇也说:“英子姐,我们吃我们的饭,他们全是酒疯子。”
果然,他们闹到两三更才一个个离去。
英子有些困了,英子对潇潇说:“我准备到爱英家去睡,东西都收好了,你送送我,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