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攀第是个妙人,本是他是黄世信的同科举人,在之前还明确表示要去参加明年的大比,只是感怀黄世信高义,他这个寒门举人自发过来帮衬帮衬,没想到帮衬着就开发出了他的隐藏属性,这位三十二岁的内江举子在建造上有着惊人的天赋,《工程地质勘察》、《水文地质勘察》、《工程测量》、《土力学》这些天书咀嚼下去,他就大声疾呼“科举算个逑”,领着一帮子工匠、力工、夫子们天天砌墙造房修桥铺路,内江县四百二十七个新建村有六成都是他设计监造的,而今听说要去川东北二十一县修城墙,建堡垒,铸城寨,周攀第就嗷嗷叫着主动请缨,领着他的四千施工队杀奔过来。
私底下,黄世信问过他到底想干点什么,他的回答很干脆,要让这川中遍地都是坚城、堡垒、壕沟、高墙,要把这诺大个四川划拉成成千上万的片区,用这些建造帮团练乡勇们将这些片区控制起来,让土贼流寇寸步难行,还四川一个清平世界。
黄世信当时就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同志,他受到曾国藩谋略的影响,又学过《思想》,知晓流寇土贼们玩的最溜的就是游击,于是他针对游击搞起了大兴土木,五里一堡,十里一寨,每个能修墙封堵的隘口都给它堵上,譬如眼前的困牛山,它与小濛河对岸的大尖山隔河相望,到时候河两边起两座村寨,再以高墙连接两山,便是安岳与内江之间最坚实的隘口。
想着想着他又看向对面山脊上一群忐忑不安的寨民,朝骑马随侍在侧的安岳籍乡勇问:
“那是什么地方,什么人在那里主事。”
那安岳籍的乡勇年岁四十有八,这个年龄段的人原本该去务农的,可这老小子很会钻营,没几天就巴结上了李钰,还成了李钰的勤务兵,这不出征安岳,需要安岳本地的向导,李钰就把他举荐了过来。
“太爷,是困牛寨,困牛寨的寨主是王进士,是,是个好官。”
廖老二低眉顺眼地说着,他不敢说太多,毕竟县太爷在内江杀的人头滚滚,什么大户豪绅知县内江王的全都被他撩翻,王起峨虽是进士,但在这位有着“民屠、绅屠、官屠”称号的三屠县太爷面前,真的不够看。
“哦,认识”
“不认识,小人哪里认得进士老爷,就是在困牛寨下路过时受过他一些恩惠,才勉强没饿死逃到了太爷治下。”
没错,现在内江出来的所有人都认为内江县是南充知县治下,四面八方修地跟铁桶似得,完全成了南充知县黄世信的私人领地般。
黄世信看他不像作伪,便冲骑马跟在身旁的黄丰道:
“丰叔,给廖老二一车黄米、一车棉布,让廖老二带过去感谢一下王进士对安岳流民的活命之恩。”
“要得!”
廖老二连忙谢过,跟着黄丰去后面辎重营领东西,黄世信又冲后面的总宣教官李崇古招手,李崇古骑马过来,与他耳语一阵,自带着两名手下走了。
五万大军,两万移民,做起事情来很是拖沓,王起峨守在山脊上张望了半天,一直等到太阳西下,在山脊上吃了晚饭,才见三辆马车缓缓地朝这边而来。
这帮官军已在巴掌坝那边起了连绵的帐篷,还有人在点着火把去野林子里砍木头,去荒山上采石,看行动是要在对门扎个营盘,而困牛寨那些散落在外的寨丁见官兵不杀人,不抢东西和女人,也陆陆续续地从自己的藏身处跑回了寨中,这让寨民们对眼前的官兵放下了一些芥蒂。
在王起峨眼中这些人已非常迅捷了,想那年借道陕西撵回四川丁忧的时候,他遇到过贺人龙的秦军,那些别说立寨了,连个像样的守卫都做不到,一个个不是杀人放火欺压百姓,就是烂醉如泥地趟官道上,这等遇到闯贼能干什么,难怪贺人龙与左良玉齐名,一个贼将军,一个寇将军,孙督师杀他不冤。
眼前的官兵虽然自称团练乡勇,可看起来和那些懒懒散散的北直隶乡勇完全是两种画风,看有人过来,王起峨与身旁的寨丁知会了一声,领着乡老们下去迎接,毕竟都是官面上的人物,相信对方不看僧面看佛面,行为处事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学生内江县生员,南充团练宣教营都司李崇古见过王大人。”
为首的这个着全甲的将军竟然是个秀才,这让王起峨大开眼界,他与李崇古按照读书人的礼节见礼后,听闻南充知县竟然是内江新晋举人黄世信,这让王起峨大为不解,他自五月归川被围后,就和外界断了联系,既不知晓本次乡试的名次,也不知晓四川巡抚在成都大肆卖官,与李崇古相谈后,王起峨决定去见见这位南充知县,不知晓他在安岳过境有个什么章程。
大营的中军大帐之内,王起峨与黄世信见礼,黄世信给他的第一印象很不错,一个相貌出众、气质优秀的读书人,两人落座,黄世信挥退左右,他刚才回到未来查了查关于王起峨的历史资料,知晓此人在明年献贼入川时率领安岳百姓扛贼,不敌被俘后破口大骂献贼,被拔舌剥皮而死,是个有气节的硬骨头。
对付这种硬骨头,黄世信有的是办法,他挥退左右,将安岳的舆图铺开,指着安岳县城道: